第一百一十一章(第3/4页)

海藿娜擦干眼泪,想对敏若笑笑,可却怎么也扯不起唇角,只能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我信姐姐。”

“别怕,别怕……”敏若复又抱住海藿娜轻轻拍她的背,低声安慰着,不知是否也同时在安慰自己。

大军班师回朝已是九月里了,康熙甫一回宫,后妃恭候,敏若行过礼着急忙慌地过去,康熙立刻道:“法喀已经醒了,太医说日后只需好生保养,你放心。”

敏若脸上才有了两分血色,好像猛地松了口气的样子。康熙见她如此,心中也不好受,拍拍她的手,道:“你先回宫等着,朕去向皇额娘请安,回头再与你细说。”

敏若魂不守舍地点点头——其实她已经通过隐秘的渠道知道法喀没大问题了。

更有甚者,她知道得比康熙还多。

此次康熙御驾亲征,随行御医便有窦春庭,主要为法喀疗伤的也是他。

而这些年因她的织造坊,兰齐也筹办起一直专门走草原贩卖两地特产、主要收购羊毛的商队。当刻意关注起来,要论南北两地的消息,恐怕她知道得比享受八百里加急待遇的康熙都快。

但在康熙眼里,她是不知道的。

那她就演一场魂不守舍担忧挂念的戏份又何妨?法喀看出此后几十年中,大清可以没有再如这般的大型战事。此次斩首噶尔丹,征讨准噶尔的战事中他就是头功,上回征三藩,立下奇功的也是他,再有与沙俄谈判之功加身,他也认为他战场上功绩已足。

过犹不及。

敏若带着兰杜兰芳回了永寿宫,康熙来的时候没命人通传,正见敏若抬手倒茶,魂不守舍的模样,连茶碗中的茶水满溢出来和他走进殿内都未曾发现。

康熙心里一叹,轻声唤道:“敏若。”

“皇上!”敏若猛地一回神,急急站了起来,匆忙行礼,又问:“法喀究竟怎样了?”

“法喀的伤已有好转了,你放心。只是……”康熙眉心微蹙,眼中满是惋惜之色,又见敏若被他这一顿吓得脸色煞白,忙又继续道:“你且安心,只是日后恐怕再不能昼夜行军、连日骑射。不过太医也说了,虽然伤势会留下病根,但法喀年轻力壮,若能好生安养,大约不会影响寿数。”

敏若浑身一松,跌坐在炕沿上,康熙见她顷刻之间满面是泪,轻叹一声,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拍着她的肩,无声安慰。

“他少时原是想做个欢乐无忧的纨绔子弟。是我,是我苦于家中无人顶立门庭,非要逼他上进,逼他读书习武,让他上了战场,怪我、都怪我……”

敏若将头埋在康熙肩上泣不成声,哭得浑身颤抖。康熙心内酸涩,眼圈不知不觉也红了,搂住她道:“大男儿志在四方,当年朕问他志向,他说他向往如霍去病一般封狼居胥。当日他奇计破吴,今日又巧破驼阵,他生来就是将才!怎么能怪上你呢?你且放心,朕决意加封他为太子太师,再授公爵,任兵部尚书,再为他那小女与十四赐婚,哪怕此后他不能再征沙场,朕也要让他在京内安然富贵一生!”

敏若起身深深拜下,“皇上如此恩厚,妾怕他受不住……妾斗胆,请您免去法喀官职,让他与海藿娜带着孩子做一回富贵闲人,那日消息乍然回京,海藿娜哭着扑到妾怀里,哭着说情愿他做个富贵闲人……”

敏若一面说着,一面闭目流泪,康熙道:“哪里就到那个地步了?!”

他眉心紧皱,见敏若闭目流泪,心内又万分不忍,伸手扶她起身,缓声道::“朕知道你一心只求安稳平静,并不好权势富贵。可你也要替法喀考虑,他才三十不到!若此时就做个只领公爵的富贵闲人,身无官位、手无实权,如今还有朕照拂,可再过些年,若是……朕是怕他、怕你们母子被人欺负!”

康熙这话是真有几分真情流露,敏若抬头看他,红肿着眼、容色憔悴。康熙与她同床共枕十余年,见她如此,心内焉能不痛?

他长叹一声,道:“敏若,人在世间,便难免被利禄俗名所胁,你不能求这世上人人心境如你,宽和仁厚不捧高踩低。趋炎附势、捧高踩低才是人之常事,你要为法喀与他妻女多做考虑。”

能将话说到这个份上,敏若便知道康熙方才允诺的加恩绝无半分是有意试探或者违心之打算。

她垂头呐呐半晌,道:“妾……知道了。”

见她如此,康熙复又长叹一口气,轻抚她的眉眼,道:“你说愿生在乡野之间,想平凡安稳度日。可你这心性,若不生在富贵门庭,若无朕护着你,你岂不是要被这世间人事伤透了心?”

敏若在他怀里无声哭泣,身躯轻颤,康熙心里酸涩,低声道:“莫哭了,别怕,朕回来了。……朕还要说呢,你那些医书还真没白翻,你庄子上研制出的药丸这回立了大功了。朕在行军途中染上疟疾,军中将士也多有感染,你那药竟颇有奇效,还有你给带上的那几十斤草,可立了大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