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第2/4页)

兰若郑重地对敏若道:“多谢三姐替我挡了一回,这门婚事我愿意,也请三姐先替我谢恩了。”

看着这门婚事就这样轻飘飘地定下了,敏若虽然知道兰若婚后过得很舒心,但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要是在现代,这种包办婚姻保准被人唾弃,可现在竟然成了兰若的最优选。

她缓了缓神,道:“那我就替你应着了。应该是当庭指婚,谢恩的规矩教引嬷嬷教过你吗?”

“教过,三姐放心吧。”兰若笑着,敏若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兰若走后,敏若忽然想起今年五月蒙古巴林部报了丧,巴林郡王鄂尔齐薨逝,郡王长子乌木达克袭爵。

钮祜禄家的长姐钟若丧了夫,幸而还有儿子袭爵,这几个月的信里倒是已经没有太多的悲恸,反而字句洒脱。她的几个儿子俱都十分孝顺,或许丧夫后的日子对她而言比从前还要顺心百倍。

信里钟若表明她没有改嫁的意思,敏若却想起这些年朝廷数度旌表节妇,分明从前满人丧了夫三嫁、四嫁者都有之,可这些年,满洲节妇却成了被朝廷特意表彰、赞扬的存在。

满人看似征服了天下,其实也被汉文化风俗所征服了,无论好坏全盘吸纳,甚至因做到了其中的“礼”而沾沾自喜。可“节妇烈女”四字,真是先贤圣人所褒扬的吗?

她从前对这风尚也有无解,以为是最初就宣扬女子节烈,可旧年无聊,读了先后收藏的几卷书,其中便有西汉刘向所著最初之《列女传》,那时的列女传还不是烈女传,也是读了,她才知道原来其中所记载女子多是各有其德行能力过人之处,宣扬其嘉言懿行,节义只是其中占比不大的一部分,而非所谓通篇都是“贞烈守节”。

这烈女二字,是后代一代代宣扬篡改出来的。横看竖看,字缝里都写满了“吃人”两个字①!可世人竟还要求女子去遵守、效仿烈女德行,甚至昔日改嫁风气盛行的马上民族,都开始宣扬起这两个字来。

多可气,多可悲。

敏若不知道钟若不打算再嫁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几面之缘不够她看透钟若,但她觉着钟若应该不是那种在意外人口中声名的人。

可除了声名外,家族、弟妹、子女,钟若还是会有良多顾忌。虽然在敏若看来,再嫁了也未必会有做寡妇顺心,可世人会这样想的少,她也拿不准钟若究竟是怎么想的。

钮祜禄家有一位为夫守寡多年的姑奶奶了,和卓这些年里里外外颇受命妇贵眷们褒扬,无非因为她一直没有再嫁。敏若私下里曾问过和卓一回,言明和卓若是想要再嫁,她会为她做主。

和卓当时愣了好久,才笑了笑,说:“娘娘怎么想起这事了。这么多年了,有什么嫁不嫁的了。”

难道她一开始就没有再嫁的心吗?是因为什么没有再嫁?是因为无人替她做主,还是因为年复一年,名声负担加身,逐渐压灭了她心里那点小火苗,让她动不起再嫁的心了。

敏若觉着寡妇的日子比当人家小媳妇欢乐多了,可和卓她们怎样想的,她不知道。

和卓把那些心思都埋藏在心里最深处,一向以平和柔顺示人,待人处事面面俱到礼貌周全。她与婆婆都寡居多年,相依为命朝夕相伴,这份脾气也是这些年里练出来的。

她与简惠亲王并无子嗣,这些年简亲王府的承爵人一个换了一个,她与她婆婆关起门来过日子,其中欢喜不快,都只能自己咽下。

当年先后在宫里时,明里暗里地给和卓撑腰,换了敏若,她也尽力做得周全了。

外人能做的都有限,敏若也不可能强求和卓的想法——和卓看似温顺柔和没有半分脾气的样子,其实心里头什么事都清清楚楚,敏若知道自己说不动她,便也未曾强求,只是尽自己的力给和卓撑腰,好歹当了人家一回姑姑不是。

敏若本来就思维发散,怀了孩子时候更爱胡思乱想了。送走了舒舒觉罗氏与妹妹们,她在炕上躺着的一会功夫,便胡思乱想了许多。

兰杜送走几人进了殿来,见敏若躺着出神,也没闭眼,连忙上前来问道:“主子,可是身上有什么不适吗?”

“没,没什么。”敏若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一面支着身子要起身,可隆起的肚子叫她的动作笨拙得很,不似从前那般灵便了。

兰杜忙凑过来扶她,敏若借着她的力起身,忽然问:“你真打算就在我身边一辈子啊?”

兰杜愣了一下,“啊?——您不都答应我了么?我就跟着您一辈子了,您也不许赶我,怎么如今还要反悔不成?”

她一着急,就喊出了从前的自称来,敏若笑着怼了怼她:“我赶你做什么?我巴不得你在我身边一辈子呢。我只是怕你以后后悔,觉着活一辈子、大好年华都搭在我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