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和你分手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事。”

这当然只是是句气话,方晶晶很清楚。毕竟她这辈子还没过完呢,现在做这种论断还为时过早。说不定呢?说不定她将来要犯更大的错呢,人不能太相信自己。

不过这回总体而言还是得不偿失了,方晶晶回来后很懊恼,懊恼地不仅是她放了一句轻浮的狠话,还丢了一把伞。她走的时候太匆忙,把带去的伞落在高垣家了

高垣不会善待那把伞的,方晶晶肯定,他会把它扔进垃圾桶里,就像处理她一样。

高垣的确是这么干的。

他把伞丢进垃圾桶,但伞直撅撅地挺在那里,像根旗,碍眼至极,他又把它抽出来扔到地上,在地上它横躺着,黑乌乌,很不吉利,他气不过飞踢一脚,但它飞不远,仍然是在他的家里,在他的眼前。高垣恨极了,想放火烧了它,想把它从楼上抛下去,但是他不能那么干,他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就像沸水里泡着一团头发,他不能多看那把伞,只好连夜逃走了。

高垣逃去了胡覆辙家里,胡覆辙被他的脸色吓得不轻,连声问他怎么了。

“家里闹鬼。”高垣回答,他想起方晶晶,她脸白白的,眼珠子黑漆漆,嘴唇擦得血红,可不就是女鬼吗,专门来索他的命,可他害她了吗?他害了她什么?高垣呆站在原地,脸色难看,恨得头疼。

胡覆辙被高垣的话和脸色吓得立刻往后退了小步,他看高垣脸上的确有点儿黑气,心里打鼓,他强笑问:“你别开玩笑了,到底怎么了?”

高垣没说话,他死气沉沉地眨着眼,目光平滑地从他脸上扫过,转身就走了,胡覆辙也不想再问,他跟在后头看着高垣的背影,越看越觉得他确实是一幅倒霉衰样儿。

不会是真撞鬼了吧?

高垣去了客房,这客房他从没住过,便有些犹豫,胡覆辙跟他保证没人住过,他拍着床说:“你看,这上头的塑料膜都没撕。”

高垣听完就把胡覆辙赶了出去,而后往床上一躺。起先他还以为今晚会很漫长,他盯着天花板,上头干干净净,接着他就感觉自己的身体慢慢软了下来,他的腰贴着床,舒服得忍不住叹气,不久后他接二连三地打起了哈欠,脑子里的乱相全都消失了,眼皮也越来越重。高垣没想到,在没有一点熟悉气息的地方他反而睡了个好觉。

只是苦了胡覆辙,他被高垣一番鬼话吓得睡不着,干脆就在客厅开着电视熬了一夜。

第二天早晨高垣醒得很早,照镜子时他很满意,感觉特别脚踏实地,他一秒也没没想起方晶晶来,那把伞沉进了他脚底,再不能在他脑子里兴风作浪。高垣穿好衣服,出来和顶着青眼圈胡覆辙打了个招呼,胡覆辙裹着个毯子躺在沙发上,只有气无力地哼唧了一声。

高垣望着他笑得很惬意,他说:“我昨晚突然想起你跟我说过一句话,挺有意思的。”

胡覆辙关了电视,勉强打起精神问:“什么话?”

高垣转着手腕答:“你说人和牛一样,会反刍,牛反刍草,人反刍坏情绪,糟心事儿,一遍一遍地想,这很正常,反刍得好的人呢,可以演戏,反刍得特别好的就会生病。”

那会儿高垣刚入行,正是青涩时,因为一些评价很苦恼,胡覆辙就这么劝他。胡覆辙走歪门邪道,叫他别听,别想,别感受。

胡覆辙回忆了一下承认:“这种金玉良言像是我说的。”

高垣敷衍地点了点头,没有作声。

胡覆辙看出来,高垣已经越来越得心应手,他把这句话听进去了。

高垣走后胡覆辙连忙给许玉银打去电话,他把昨晚的高垣的反常都说了,谁知许玉银听完却不当回事儿。胡覆辙不放心:“但我觉得高垣状态不对,你有没有再和他聊聊?”

许玉银回道:“当然聊了,但是没用。”

胡覆辙着急:“他最近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

许玉银反问:“他出了什么事你不知道?他不是什么都和你说吗?”

胡覆辙理直气壮道:“说是说,但我又不是女的,我听了就忘了。”

许玉银说:“你不光不是女的,你更不是人。”

胡覆辙抗议:“你别迁怒于人啊。”

许玉银在那边笑了一声:“我这是夸你,我夸你不是普通人,你想得开,凡事都雁过不留痕,豁达,乐观,高垣要有你一半,我的事儿就少多了。”

胡覆辙被她夸得只会吭哧吭哧喘气,他还没想好要回夸点啥,许玉银就把电话挂了。

甩开胡覆辙之后许玉银又给高垣打电话,他人已经到了录节目的地方,正在化妆。

今天是个棚内综艺,要录十几个小时,高垣和许玉银抱怨空调开得太大,冻得他直起鸡皮疙瘩。许玉银安抚了几句,她听着高垣的语气挺正常,便也稍稍放了心,只叮嘱了几句就挂了电话,之后她又打给助理,叫他多留心,时刻把眼睛放在高垣身上,千万别让他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