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第2/3页)

“我本来有个妹妹……因为傅显,她没有了。”岑溪低声说。

时停世界里看到的东西是真的。

那个带着医生回来却找不到母亲,绝望地呼喊着“妈妈”的小岑溪也是真的。

岑念想起那场微寒的春雨,岑溪取下腕表放在钢琴上,和她四手联弹了一曲《f小调幻想曲》。

她还记得那时的世界静得仿佛只剩下彼此和彼此的琴声,还记得旧钢琴顶盖下的击弦机和夜空下的冷雨一同飞舞,还记得他在飞扬的细雨中笑着对她说:

“……以前没有人等过我。”

岑念觉得自己可能是感冒了。

她的鼻子酸酸的,眼睛也奇奇怪怪,这种感觉,以前从来没有过。

“别难过。”

这话是她想对岑溪说的,然而实际情况却是,岑溪轻声安慰她“别难过”。

“那个孩子没能投生到这个家,说不定是件幸运的事,如果真成了岑家的孩子,她不会幸福的。”岑溪说。

岑念毫不犹豫地摇头:

“她会幸福的。”她的语气斩钉截铁:“因为她有一个叫岑溪的哥哥。”

“……我不是一个好哥哥。”

“你是。”岑念执拗地看着他。

“……傻念念,我不是。”

岑溪忽然伸手,遮住岑念的双眼。

“为什么要挡我眼睛?”岑念一愣,下意识去拉他的手。

“因为你哭了。”他哑声说。

“……”

岑念的手不动了。

岑溪感觉到,她的睫毛在他掌心里难以置信地眨了几下,湿润的睫毛扫过他的掌心,痒痒的,一直痒到心口。

“傻念念,为什么要为我流泪?”他的声音又哑又涩。

连他的父母,都没有为他流过泪啊。

“不是流泪。”少女在他眼前故作镇定地说。

那双睫毛却在他掌心里使劲眨了几下,似乎这样就可以眨掉某些她想要掩盖的东西。

岑溪,你是怎么了?

他在心中发问,却不敢真正去思考答案。

他不愿相信,却无法忽略在望见那双因他而生出泪光的眼眸时,心中猛然迸发出的强烈悸动。

羞愧和痛苦一齐涌上岑溪心头,他的第一反应却是捂住她充满信赖和亲近的眼睛——他不配被这双纯洁的眼睛注视,也不愿让她察觉自己眼中的卑劣。

他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放下手,轻声问:

“还怕做噩梦吗?”

她刚刚摇头,忽然又迟疑着点了点头。

“到底是怕还是不怕?”岑溪不由笑了。

她没说话。

“明早你还要上学,今天晚上就在这里睡吧,我睡沙发。”岑溪摸了摸她的头,说:“别怕,在你睡着前哥哥会陪着你。”

岑念躺下后,岑溪左手轻轻拍着她的手臂:“睡吧,这次不会再做噩梦了。”

她却又往里挪了挪,腾出一个空位。

“多大了,还要人陪着睡觉?”岑溪说。

“你不愿意?”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岑溪发现,只要被她用这种目光注视,他就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追根究底,他从她眼中看出了希望,而他,舍不得她失望。

“我怎么会不愿意?”岑溪笑道。

岑溪换上睡衣后在床的另一边躺下,两人中间还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岑念的手刚刚伸到中间,他就心有灵犀地握住了她伸出的手。

十指相扣的两手填补了中间那宛如银河的不可跨越的距离,岑念满足地不再动弹了。

这是她第一次和人同睡在一张床上,还是和一个男人,他们近在咫尺,她却丝毫没有紧张和抗拒的感觉,反而感到十分安心。

他沉静温柔的目光,他掌心传来的温度,萦绕在这间房里特属于他的寂寥香气,都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岑念慢慢合上双眼。

岑溪轻轻握紧她的手,也闭上了眼。

上一代的恩怨里,没有谁完全无辜,他明白,作为一个第三者,他没有资格置喙岑筠连和林茵之间的感情,这场没有硝烟却鲜血淋漓的战争里,没有赢家。

父亲看不见母亲藏在深深夜里的哭泣,母亲看不见父亲藏在风流外表下的卑微讨好,就像他们也看不见躺在床上束手无策看着母亲落泪的他,也看不见母亲去世后父亲天天烂醉如泥,一个人在奢华空旷的家里自生自灭的他。

父母不是真爱,他更不是爱的结晶。

他只是一个无人看见的意外。

他懂事得太早,很多不该那时候明白的事也全都明白,他把自己的空间压缩得太小太小,对父母的安排和命令百依百顺,从不让他们费心。

他那时候什么都懂,却偏偏不懂,人一旦习惯了不费心,就会把不费心的日子当做理所当然。

“小溪很听话。”

“小溪很懂事。”

“小溪很聪慧。”

他越是扮演着让人放心的小孩,他的茫然无措、悲伤害怕就越是无人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