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2/2页)

奶奶煮好了面端出来,招呼着池生趁热吃。

她撩起围裙擦着被烫到的手,坐在了池生对面。

池生挑起一筷子面吹了吹,送进嘴里,明明是鲜美好吃的食物,她却像含了一口沙子。

“怎么样?”奶奶问道。

池生咽下嘴里的食物,说:“好吃。”

奶奶欣慰地笑了起来,又像是要显摆好东西似的:“你翻翻下面。”

池生依言用筷子掀开上面的面条,露出了一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池生从小就喜欢煎得半生不熟的荷包蛋,每次煮面奶奶都会给她煎一个。

她夹起来,咬了一口,咀嚼吞下,还是说:“好吃。”

“好吃就好。”奶奶见她喜欢,苍老的面容上挂上了慈祥的笑,她看着她,又忍不住唏嘘,“等你去上大学,奶奶就没法给你做好吃的了。”

池生被上大学三个字说得怔了怔,她这几天已经全然忘记了两个月后她要去另一个城市的事了。

“我一放假就回来。”她心里像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抬了下头,却没敢细看奶奶,很快又低头去拨弄碗里的面。

奶奶却说:“去上学就别惦记着家里了,好好学习才是最要紧的。”

池生点点头。

“还有你的学费……”奶奶愁眉不展,池生立即道:“我有奖学金,还能申请助学贷款,够付学费了,生活费也够花,我到时候可以去做点勤工俭学。”

奶奶不赞同:“贷款是要还的,你爸妈留给你的……”

池生打断她,坚定地说:“我爸妈留下的钱奶奶你留着用。”

她的脾气执拗性子倔,认定的事是怎么都劝不住的。奶奶晓得她这硬邦邦的脾气,没和她争,只是想着她得多做份工,多攒点钱,以后池生花钱的地方还多着。

奶奶去给她洗衣服了,洗刷的声音从阳台传了进来,伴着窗外阴暗下来的天,与天边迟暮的夕阳。

昨天也有夕阳,在乡下那条河上,是一轮燃烧的落日,迟暮却绚烂,只是一天之隔,夕阳却累得仿佛只剩迟暮,精疲力竭的迟暮。

池生把面都吃完了,一整碗,她吃得食不知味,却不想浪费奶奶的心意,都硬塞进胃里。

她回了自己的房间,脱了力般地躺了下来。

门关上了,关得紧紧的,池生总算能喘口气了。

和阮茵梦的事,她一直知道是不对的,但之前“不对”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因为阮茵梦是那种不光彩的女人,因为她们都是女的,因为她才十七岁,还不应该接触那种事。

但这些都被她对阮茵梦好奇、迷恋压到了深处,她沉醉在阮茵梦带来的前所未有的新奇与柔情中不愿意醒来。

直到现在,这些压在深处的顾忌畏惧全翻了上来,连带着对奶奶的愧疚,汹涌得几乎将池生淹没。

她平躺在床上,头顶挨着墙,眼睛透过窗户看到天空,与天空底下三楼的阳台,在广阔无边的蔚蓝天空比对下,那个阳台渺小得像大海里一叶飘摇的舟。

池生看到了阳台栏杆上晒着的几件衣服,几天前她看到自己的衣服和阮茵梦的晒在一起,是那样难以言喻的欣喜。她闭上了眼睛,像是这样就能不看不想不迟疑不犹豫。

梅兰目不转睛地盯着宁稚闭起了双眼的面容。

“她进步得真快。”梅兰赞叹道,说完抬头看了眼身旁的沈宜之,“她之前太依赖情绪,只有和你的那几场能演得流畅,和其他演员就磕磕绊绊的,但今天这场给她正名了,她在进步,在融入演员这个身份。”

沈宜之望着正和那位演奶奶的老演员笑着说话的宁稚,点了点头:“确实快。”

她应该为宁稚感到高兴,但那种不是滋味的感觉再度冒了出来。

正名是什么意思,是说除了和她,宁稚和其他演员的对戏也能演得流畅的意思吗?

这明明是好事,沈宜之却觉得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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