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第2/3页)

“军中事务繁多,”谢之容回答:“臣在宫中呆得太久了。”

是在以退为进,也是实话实说。

萧岭想了想,目光在谢之容玉琢一般的容颜上环顾了一圈,而后点点头,“也好。”

这个举动把谢之容气笑了。

人逼近,鼻尖几乎要碰上鼻尖,“陛下,这种时候了,您就真的同臣无话可说?”

萧岭沉默一息,无奈回答,“之容,这时候无论我同你说什么,都仿佛是为了稳住你利用你一般。”

哪怕这时候他同谢之容说,朕喜欢你,朕当真喜欢你,都会因为谢之容出征在即而显得掺杂了几分利益往来在。

谢之容闻言似叹非叹,似笑非笑,“臣为了陛下能同说几句亲近的话,倒情愿陛下在利用臣。”

那样至少,萧岭待他会比现在亲密得多。

谢之容的神情落寞至极。

似乎有什么在萧岭心尖用力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之容出京那日朕会送你。”

谢之容垂眼,看起来更可怜动人。

总不能谢之容一可怜示弱他就心软。萧岭想。

朕毕竟是个皇帝。

“朕等你回来。”萧岭应允。

“还有呢?”谢之容却学不会适可而止,萧岭越退,他越要进。

在一个吻落在他唇瓣上之前,萧岭回答了他。

皇帝说:“朕心慕之容许久。”

谢之容眼眸霍地睁大了,在这双眼睛的倒影中,萧岭清晰地看见了自己。

双唇相贴。

不知过了多久,待两人喘着气分开时,萧岭忽地想起了刚才萧琨玉的奏折还未看,况且——纵欲更不是好事,萧岭蹭了下唇角,捞过刚才被谢之容扔出去的奏折,一面看一面问:“你什么时候出宫?”

谢之容不防他如此表现,沉默一息,回答:“臣信您方才说的,都是为了稳住臣的话了。”

萧岭叹了口气,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之容,你我哪是那有时间整日风花雪月的富贵闲人啊。”拿奏折敲了敲谢之容的下巴,“若现在无事,且去,拟个折子来给朕看,有何不确定之处,你我现下还能面对面商量。”

谢之容:“……是。”

心情既愉悦又郁闷地下床,颇有些不情愿地去拟奏折文书了。

莫大的惊喜之后是慢慢回笼的理智。

问题并没有解决,只是暂时地,被掩盖了。

谢之容垂眼。

他与萧岭,心照不宣。

翌日早,谢之容回驻地。

此日正是新的一年第一次上朝,两人只短暂地见了一面。

在萧岭梳洗时,谢之容自然地接过了许玑手中的梳子,为萧岭束发戴冠。

……

半月后,兆安。

杨廷机面无表情地捏着崔平之命人送来的皇帝诏书,蜿蜒着一道狰狞伤痕的手背上青筋道道隆起。

一封诏书,足以原本既受崔平之重视又有名正言顺的世子之位的崔安如坠冰窟。

一息之间,从云端坠落。

崔安本性怯懦,望着外祖阴沉的脸,此刻心中恐惧至极,只哽声道:“外祖,孙儿不愿意去,不说到京皇帝会如何待我,便是这一路上离了您的庇护,崔康与冯氏定然不会令我生入中州。”

杨廷机沉默着。

如果只是受恩王府内的冲突,那么其实对于杨廷机来说无足轻重。

崔平之不能,也不敢舍弃杨廷机。

对于杨廷机来说,崔平之手下所谓文官也不过是一群迎奉谄媚的小人罢了,若真起战端,难道要派那等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上战场吗?

然而今日不同,这是皇帝命人送来的诏书。

不遵,便是欺君之罪。

先前崔平之为了不入京找了老迈病重的理由,不过二十几岁,身体向来很好的崔安该怎么办?总不能也上书请旨称病。

那是为萧岭送去了发难的好借口。

可,诚如崔安自己所言,他若出兆安,崔康与冯氏一定会派人想方设法地追杀堵截崔安,即便平安入京,他于皇帝而言就是个人质,能用则看管禁锢,不能用了便杀之祭旗!

杨廷机闭上眼。

即便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都知道受恩王怀着不臣的心思,但暗地里的悖逆与抗旨可不同。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做不到送崔安去死。

但面对崔平之,他亦很难说得出,留崔安在兆安这等话。

可崔安若是死了,那么之后即便崔平之仍待他如常,可当他百年之后呢?崔平之百年之后呢?倘崔康承爵,那么杨氏一族将尽数被崔康打压乃至屠戮,以绝后患。

崔安抬头望外祖父,苍白的脸上湿淋淋的,哑声哭求道:“外祖便是不看孙儿,只想想孙儿早去了的娘,那是外祖唯一的女儿啊。”

与杨廷机府上如丧考妣的阴沉氛围不同,崔康则欢喜非常。

他先前对皇帝怨愤无比,而今虽更觉此人心思危险不可琢磨,但怨恨微妙地减轻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