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第2/3页)

他说,他有一曲《与君别》,弹了好几年没弹好,再想弹,已经没时间了,只能将曲子交给她去弹。

但自师父去世后,京城就被攻破了,她与裴隽就分开了,嫁进了骆家。

然后,便是两年多的时间没有碰琴,唯一一次碰,还是为了讨好公主。

她替自己羞愧。

江北上归舟,再见江南岸。江北江南几度秋,梦里朱颜换。

人是岭头云,聚散天谁管。君似孤云何处归,我似离群雁。

将琴抱至房中窗前,她坐在琴旁,突然就拨动琴弦弹起来。

琴声响起,初时幽怨,随后便是浓厚绵长,最后琴音渐快,似大雨轰然一声落下茫茫大地,无数的音律一同响起,激昂而悲怆,她将手指拨挑得飞快,所有的抑郁与愁绪都付诸指尖。

这一只曲极长,玉溪与子清都停了手中的事,在旁边静静听着,看她弹琴。

就在最激烈之时,“嘣”的一声,琴弦断了。

薛宜宁看着面前的琴,有些错愕,随后心疼地抚上琴弦。

这样好的琴,她竟将它放在库房两年不闻不问,纵使漆色仍光彩夺目,琴弦却早已伤了。

玉溪说道:“夫人别担心,改天拿出去找师傅修。”

薛宜宁看着琴,站起身来:“让人去备车马。”

子清问:“夫人是要现在就去修?”她说着看看门外天色,此时时候已不早了。

薛宜宁“嗯”一声,将琴小心抱着,放进了琴匣。

子清便知她是宝贝这琴,主意已定,只好出门去让人备车马。

薛宜宁亲手拿着琴,出骆府去乘上马车,前往西街琴坊。

京城几家好的琴坊她再熟悉不过,京城被攻破后,有两家琴坊都受了影响,一家离了京城,一家关门,好在她最常去的那家还在。

只是新朝与旧朝不同,文人雅士死的死散的散,留下来的也是潦倒度日,少了许多雅兴,这样的年景,琴坊生意自然大受影响。

薛宜宁去时,那店内的傅老板竟还认识她,也清楚她嫁了人,笑道:“骆夫人,多时不见,我还以为如您这般圣手,竟也不碰琴了。”

薛宜宁柔婉一笑:“成亲了不比以往,忙了许多,所以荒废了,这不是就来了么?”

说完,将琴匣打开,温声道:“我这琴弦断了,要劳烦师傅帮我重新装弦。”

傅老板看了眼,马上道:“好,正好坊内还有些上好的琴弦,现在便让师傅去装,半个时辰能好。”

薛宜宁将琴交给老板,老板看着琴,长叹道:“到

底是鸣玉,这般形制色泽,见了就让人叹服。”

说完,突然想起什么来,说道:“夫人来得正好!”

说罢就将鸣玉亲手交给修琴师傅,然后朝薛宜宁道:“前两个月,我得了一方上品桐木,要制一张新琴,不知夫人有没有兴趣,若有兴趣,我便让斫琴师制好,三月便可拿货。”

一边说着,一边引她去里间看那方桐木。

桐木放在最里面,用一张丝绸盖着,揭开丝绸,能看到下面呈放的那一段木头。

的确是极好的品相,这样质地好的桐木,一定是给琴坊内的大师傅李师傅来做,李师傅的制琴技艺,十数年间,在京城都是排行前五以内。

好木头加好师傅,制出来的琴自然价值不菲,一般人买不起,所以这傅老板就特地给她看。若她喜欢,付了订金,便让斫琴师按买主的想法与喜好制琴。

大凡弹琴的人,都爱收集各式好琴,她也不例外。

以前她就买过许多琴,一朝城破,故人不再,她因心灰意冷,在出嫁前夕将琴全送人了,最后只留了鸣玉,带到了骆家。

所以傅老板才专程和她说这事,觉得她也是大主顾之一。

她也的确喜欢。

可是……连鸣玉放在身边她弹得都那么少,更遑论新的琴。

暗叹一口气,她苦笑一下,摇头道:“罢了,俗事缠身,再没有精力了。”

傅老板立刻道:“夫人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我也听过您的琴,您还是司徒先生的爱徒,怎么能说没精力呢?”

薛宜宁淡笑着没说话。

傅老板见她确实无意向,便盖上桐木,不无遗憾道:“夫人若是不弹琴,太可惜了,太可惜了。”

一连两个可惜,可见他不是客套,是真觉得可惜。

薛宜宁心想,世间可惜的事那么多,多这一桩也不算什么。

等了小半个时辰,琴修好了,她试过,付钱拿了琴离开。

傅老板再次和她说制琴的事,又忍不住道:“不瞒夫人说,若是以往,这样品质的桐木,各大名手那是争着要,现在年景不同了,这方好木才能在我手里压这么久,夫人是少有的懂琴爱琴又身份尊贵的人,您要是想要,这琴一千两就能给您。”

一千两,比起往日,确实是低卖了,可见琴坊的日子并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