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一年

之后的几天,他们的生活就真的变成了漫无目的的度假。

白天去不了什么地方,就在小别墅里自娱自乐,尝试了不少当地特有的食物——当然是靠点外卖——窝在沙发里看看纪录片,或是看房东留在这里的冷门电影。

朝夕相处,偶尔也会腻歪过头,自然而然越过某条线,像一场白日颠倒的梦。

傍晚就出门走走,在屋后的那片海滩上散步,看暖橙色的夕阳沉进海底,星月又升上来。

这里算是“野生海滩”,没有什么人会来,也没有人工的路灯和景点,保持着海湾原始的干净,沿着海岸线望出去,才能远远看见蜿蜒的灯光,像另一个世界的影子。

也有过几次出离叛逆的时候,仗着小城市人少,天黑之后路人都各回各家,就偷偷去那些平时去不了的地方看看,像是关门前几分钟的水族馆,路灯刚亮起来的小公园,商场后的小吃街,或是平平无奇的任何一条路。

一条围巾足够挡住半张脸,几天下来平安无事,倒也没被人发觉。

除夕前一天他们是在余煦父母家吃的饭,却没留在N市过年,第二天就开车回家了——总不能让小蘑孤零零一只猫过除夕。

守岁当晚吃的是火锅,开着电视当背景音,特殊又不太特殊,似乎也只是漫长人生里寻常的某一天——饭后活动就和过年毫无关系,是白天到了几株花苗,要把它们移栽进小花盆里,算是新年新气象。

于是两个人坐在茶几前,颇为灰头土脸地侍弄了半天植物,等到电视里主持人开始倒数,才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后知后觉地对视一眼,意识到这一年就要过去了。

很特殊的一年,至少对余昧来说,这可能是他前半生里最特别、最富有戏剧性的一年了——前半年还在过身不由己的麻木生活,每天赶完通告夜里回家,在电梯上行的几分钟里清空情绪,扮演一个没有自主想法的漂亮傀儡。

却在八月末尾的某一天突然迎来转折,家里多了一个人,像他黑白默剧似的世界里闯进一只彩色小动物——这只小动物教会他明确的爱和恨,和他结婚,然后才是谈恋爱、确认关系,让他开始抬头看向未来,打消了很多悲观的念头,终于找到一点活着的实感。

当然也不全是好事,比如他被相信多年的队友背叛,即将迎来决裂,再比如从前已经习惯到麻木,现在却越来越感到难熬的工作、镜头,还有舞台灯。

但至少很快就要结束了。

从“十”对视到“一”,他看着余煦的眼镜,还是忍不住笑出来,问:“现在该干什么?”

“许个愿吧。”

他愣了愣:“又不是过生日……”

余煦却还是看着他,语气认真了几分,重复道:“许个愿吧,谁说只有生日才能许愿。”

何况他根本不过生日,对未来一向没有兴趣,也不喜欢考虑以后的事,更不会去许什么愿——以至于居然有点儿被问住了,沉默了几秒才点了点头,轻声说:“好。”

他看着眼前刚刚移栽好、还看不出以后会长成什么样的太阳花,虔诚地想了几秒,才闭上眼,在心里默默地想道:希望今年顺利——往后都顺利。

-

安安稳稳地在家过了个年,等到许观珏从国外回来,余昧也不得不回去工作了。

要发歌,补录他前段时间休假欠的节目,加上各种各样的拍摄、Echo成立十二周年的宣发,还有一个多月后的春巡,都是近在眼前的事,像在惩罚他前段时间放松太过、休了个出道十二年来最长的假期。

于是日程表也排得满满当当,又恢复之前那种精确到分的状态——每天早上向蝶会把当天的行程重新发他一份,密密麻麻的时间地点事件,对话框长得一个屏幕都装不下。

到后来他也懒得细看每天是什么安排,就尽职地“任人摆布”,定时定点出现在该在的地方,反正哪怕晚一分钟,都有的是人来催他。

就是懒觉睡惯了,早起变得有些困难。

他早上低血糖,整个人都是恹恹的,不想说话也不想动,又不知不觉地被余煦养懒了,没了之前那种无论多不情愿,都能逼自己一睁眼就投入工作状态的本事。

但余煦似乎很乐得哄他起床,趁他不太清醒的时候给他套衣服——已经不再局限于家居服,而是连出门的衣服一起替他穿好,不动声色地盖戳似的。

早餐都是在保姆车上吃的,每天的目的地也不太一样,许观珏有时在,有时不在,似乎比他还忙一点儿,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这天的行程看起来没那么魔鬼,晚上没安排工作,一整个上午都是“巡演研讨会”,下午也只有简单的一句“录视频”。

演唱会的时间地点早就定下来了,歌却还没完全定好,因为和周年庆放到一起了,整个框架都和往年不太一样,选曲也要跟着变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