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保护(第2/2页)

“说实话,我不太理解这种做法,至少之前很不理解,觉得他既然都退圈了,拿着那些钱自己好好过日子不行吗,为什么非要寄托到别人身上……后来我去问了他。”

“他说,是因为一天都熬不下去了,多活一天都觉得恶心,厌烦透了外界的一切,也厌烦透了自己,过什么样的生活都是一样的,所以……只能指望下辈子了。”

“你就是他的下辈子,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所以他总是想把你保护得很好,以至于在我看来都有点太把你当小孩看了,包括这次也是,他其实有很多能搞垮许观珏的证据,但他不想实名爆出去,原因就是你想的那样,是因为你——不然你以为还有谁能让他畏手畏脚的,他这么个不要命的人。”

有一点他们彼此都清楚,如果余昧的生命里没有他,没有答应过要和他一起好好过完下半生,而是按照之前的轨迹走、等到今年十月合约结束就坠海自尽,那余昧是可以毫无顾虑地、不考虑任何后果地去报复许观珏,甚至连这场春巡都没必要再熬的。

当然也不用盘算什么如何才能自始至终不牵扯到他,怎么爆出那些黑料不会被人记恨报复,怎么才能干干净净没有后顾之忧地退圈……

牵涉到多方利益,又要在短短几个月里做个了结,当然只能从自己身上开刀。

然而更可悲的一点是,听完这些话之后——准确来说是猜到余昧有事瞒着他之后,余煦就很无可奈何地意识到,如果两个人立场对调,是他站在余昧的位置上,面对着满心的恨意和四方牵扯的困局,他也会这么选的。

——选择对心上人隐瞒一部分想法,不把他牵扯进来,这样才能完全保护他。

沉默良久,他停在一家小面馆前,把冻得冰凉的手收进口袋,然后没头没尾地问:“那你知道他具体是怎么打算的吗……关于那场舞台事故。”

“……春巡的最后一场,也就是Echo十二周年纪念场,人最多的时候,有一首歌是全场不亮灯的,叫《梦醒》。”

向蝶说得很慢,似乎也在犹豫该不该告诉他、能说到什么程度,顿了顿才继续道:“那个场每年都会去,监控位置和机位都是固定的,他会找一个合适的位置,从做了手脚的花车上踩空摔下去。”

“那个车你应该看到过,只有一圈围栏,拆几颗螺丝钉就散架了,不动的时候看不出来,但如果靠上去,就会后仰摔出去……”

“那也就是说,相机拍不到他摔下去之后的样子,是吗?”

“嗯,他的意思应该是无论受什么伤,最后都会对外宣称腿和手腕骨折,不能上台演出,也不能再碰乐器——说实话,我感觉他可能就是这么打算的,不止对外宣称。”

余煦的重点却似乎并不在这上面,只是用一种冷静的、几乎毫无波动的语气问她:“那花车是工作人员手动推的吗?”

“……是,也有自动的,但那个场一般都用人工的,”向蝶话音一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等等,你不会是想……”

“那就麻烦小蝶姐安排我当一天工作人员了。”余煦看着不远处一只伏在墙根上的流浪猫,好像又恢复了惯常温暖的语气,“不用告诉他,我也会装什么都不知道,不会干涉他任何计划——既然改变不了,我能做的也只有不让他受伤了。”

后半句渐渐轻下去,话音低得像自言自语,语气却很温柔:“我说过的,梦醒之后会接住他。”

他不确定余昧选了《梦醒》这首歌是不是巧合,有什么意图,但一首连专辑都没收录过的冷门歌,工厂流水线制品,唯独出现在这样一场意义特殊的演唱会上,他不信这是巧合。

既然不是,那就是冥冥之中有所指引,是缘分——和命运没什么关系,是他自己伸手争取、一心定下的“缘分”。

反正他的爱情观向来如此。

挂断电话之后他走进小面馆里,很有礼貌地用两碗面钱,向老板娘换了一些葱、生的面条,还有一个鸡腿。

然后把鸡腿喂给了那只墙根上的流浪猫,带着剩下的、足够做两碗阳春面的食材原路返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