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纱布

不过余煦很快就没时间黏他了——要准备比赛,还得准备见家长。

“这本来是数院的比赛,但他们大一学的编程很基础,就来找我组队了。”余煦翻着手边的参考书,有些苦恼地笑了笑,“但我也没接触过什么数学模型,还要从头学起,否则跟不上他们的思路,光会写代码也没用。”

余昧盘着腿坐在他身边,身上穿着宽松的家居服,腿弯里还窝了只猫,看起来十分闲散,和这些严谨的学术问题毫不沾边,闻言也只能伸手摸摸他的头发,算是安抚:“很难吗?”

“也不算难,本质还是代公式,”余煦抓住他的手,放到脸颊旁贴了贴,“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拿奖,第一次参加,没什么经验——但得奖都是以后的事了,我只管做好眼前的,之后就顺其自然吧。”

余昧顺手捏了捏他的脸,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有点儿耳熟。

以前余煦还在上高中的时候,每次给他打电话,聊到成绩,似乎都会说没想过高考有什么目标,以后要考到哪里,问也只说顺其自然,尽人事听天命。

到最后考了H大的计算机,全国数一数二的学校和专业,又恰好是在他工作定居的地方,也不知道是真的水到渠成,还是蓄谋已久,野心都藏在心底。

大概是后者,但他也并不讨厌这种锋芒,甚至很喜欢,还有点儿羡慕——这种纯粹的野心像是年轻人的特权,等到了他这个地步,就已经被打磨得毫无目标,也无所谓什么野心了。

准确来说大概也无关乎年龄,是余煦性格里有些和他不同的东西,他说不清是什么,只觉得很特别,写进歌里像发烫的星芒,能指引人往前走,又是动力本身。

但他就不具备这种特质,至少现在是不具备了——现在他依然能为了工作,熬夜翻完一本晦涩的原文书,或者从零开始学一种乐器,但那只是为了尽善尽美地交差,不是发自内心的胜负欲,更称不上内驱力。

而余煦心底里有股很坚定的力量,做事从来不是为了应付眼前哪个目标,而是清楚地知道自己最终想要什么,并且安静地、一步一步地去达成。

这种力量让他看起来永远很年轻,像个纯粹的高中生,为了一个分数拼命,或是为了生命里诸多维度的目标拼命,始终竭尽全力,就一直是鲜活的。

像犬科动物,看起来是招之即来的小狗,毛茸茸晃尾巴的柴犬,内里却是年轻的小狼。

不可否认的是,抛开信息素的作用,或是他对余煦那层宠小孩的滤镜,这确实是他对余煦动心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年轻而锋利,总是很吸引人。

在他面前却还是软乎乎的,在一起之后更喜欢撒娇了,哪怕忙着看书没什么时间黏他,也要待在他房间里。

有过期末周“陪考”的经验,他倒也习惯了余煦来他房间学习,拿飘窗当书桌,或者把电脑放在他床头柜上,就坐在他床边敲代码,时不时伸手碰碰他,或是讨个拥抱。

一天里唯一分开的几个小时,就是余煦要和同学线上视频,聊比赛的事,怕其他人看到他这个大明星,只能回客厅去打——除此之外的时间,余煦基本都待在主卧里,像家里多了第二只黏人的宠物。

哪怕余煦说了自己的专注力足够强,不会分心,他可以随意发出声音,余昧还是不想去打扰他,陪他学习的时候就翻翻杂志,或是看些小猫小狗的视频。

家里堆了很多古早的杂志,大多还是几年前纸媒还流行的时候,那些杂志社找Echo拍的——近两年也还有,但已经不是为了看,更像收藏性质的纪念品,都是公司这边出的。

他闲来无事,从刚出道时拍的杂志翻到今年刚拍的,看里面那些细碎的采访片段,或是他和许观珏的照片,心里倒也没什么波澜,只是有些荒唐地意识到,他们以前确实有过“关系很好”的阶段。

尤其是刚成名的那几年,他们开始有专栏采访,采访内容被原模原样地记下来,字里行间都看得出许观珏对他照顾有加,会帮他回答一些尖锐敏感的话题,也是真的关注他的感受。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味的呢——他看着杂志上的采访日期,沉默良久,无声地叹了口气。

从时间上推算,这个时候许观珏已经动过他的合同,却还是在被问到“Echo会存续多久”的时候,替他回答了“如果两个人都愿意,相信Echo就能一直走下去,如果其中有一方不想继续了,也可以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

他合上杂志,看向窗外晴朗的天,心口就隐隐有些发痛,像是贴了一张经年累月的创可贴,挡住陈年的溃烂和伤疤,让他这颗心脏看起来与常人无异,而现在有人借着这一句话,生生撕开了那层遮掩,剥开底下狰狞的溃烂,他能透一口气了,却也觉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