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向日葵(第2/3页)

但余昧对他总是有所保留的,哪怕资助了他十年,留给他的也依旧是那种游刃有余的温和,将所有私人情绪封死在那层成年人的玻璃壳下,从来不会流露半分。

他闭上眼,回想起余昧对许观珏说话时话尾淡淡的柔软腔调,突然有些不敢想象如果这个人卸下玻璃壳,没有层层折射的华丽灯光作掩护,内里会是什么样子。

不敢想,却又难以自抑地,一遍遍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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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昧已经很久没经历过这种开一天会的日程,上午和巡演组讨论舞台的设计方案,下午和许观珏聊下一首单曲的内核,聊着聊着关阳进来插一脚,又变成讨论下个系列合作曲的大方向。

他像个被拉来凑数的底层制作人,不能一言不发,也不能提出太亮眼的想法,只能跟着附和两句,问什么都说“我觉得不错”。

最后敲定下来,分配给他的任务就是写一首新歌,主题是“迷惘的爱”。

他不擅长写情歌,也不适合唱,知道这首歌是为了衬托许观珏——临出门时许观珏说改天请他吃饭,他没拒绝,甚至半开玩笑地回了一句,那我要选家贵的。

听起来确实像个打工仔。

到家时天已经黑了,他没什么要消化的情绪,就靠在玻璃上看电梯外渐渐缩小的夜景,直到那些黄的白的暖光缩成星点,才漫无目的地想,今天会不会有人来给他开门。

事实证明是有的——不光有人,还有猫。

“你回来了,小蝶姐说你还没吃晚饭,”余煦还是笑着来给他开门,无端让他觉得放松了些,“我炖了三鲜菌汤,暖胃的。”

他看着余煦身上的白色短袖,觉得图案有些陌生:“新衣服?”

“啊,不是,”余煦低头看了一眼,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有些不好意思,“没买衣服,我们去了家居市场,挑了一点儿日常用的东西……嗯,还有菜,这次是中餐了。”

余昧“嗯”了一声,也不觉得多意外——印象里余煦对穿什么毫无讲究,有时候换季了他想起来,批发似的远程给人买一堆,隔天还会收到一句“哥哥,我平时穿校服,不用买那么多的”。

他其实不想知道余煦要怎么改造他家,却还是问了一句——意料之中地勾起小孩的话茬,又开始喋喋不休。

沙发上的抱枕,南瓜车形状的猫抓板,秋千椅,烤箱,绿植……

大大小小的东西,有些到了有些还在定做,大概是和向蝶两个人商量的结果,想让他棺材似的家多些活气。

他不置可否,只是有些煞风景地想,这些东西他只能用一年零二十六天,是不是太奢侈了。

这个飘浮垃圾似的念头没来得及落到底——走近餐桌时他看见桌上那三菜一汤,愣了愣,就忘了往下想。

边上还放了一盘橘子,五个叠三个地堆成一座小山,装在一只粉陶浅缸里,给这个灰白调的角落添了一笔浓重的暖意。

余昧抿了抿唇,走到桌前坐下,还是没说那只陶缸是某位大师的孤品,原本是打算拿来插花的。

“你呢,吃过了吗?”见余煦没有坐下的意思,只给他盛了碗汤放在手边,又转身去应付猫,他突然有些别扭——他是让小孩来借住,又不是招了个保姆。

余煦摇头又点头,模棱两可地说:“尝味道的时候吃饱了。”

他怕做的菜不合余昧胃口,鼓捣了很久。

余昧没答话,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会儿,直到看得他又局促起来,耳朵开始发烫,才移开视线,朝他招了招手。

“过来吃一点吧。”

他说不太清那一刻自己在想什么——大概只是好奇,想尝一尝工作回家后和家人同桌吃饭是什么感觉。

余煦对他有求必应,很快把小蘑抱回属于它的区域又进厨房洗手,出来时多拿了一副碗筷。

菜是普通的家常菜,虾仁滑蛋、白灼生菜,还有一道他看不太出做法的烧排骨,分量不多,显然是考虑过的。

他早年压力太大伤过胃,后来吃东西总是细嚼慢咽,工作时要又顾及进程,也只有这时候能放松些许,没有顾虑地慢慢吃。

“对了,”余煦还是没怎么动筷子,看他吃了一会儿又突然开口,“我想在餐桌附近装台电视。”

余昧看了他一眼:“怎么?”

“嗯……吃饭的时候放着电视的声音,会热闹一点儿,”余煦顿了顿,语气平常地解释道,“我记得小时候就是这样,家里吃饭的时候总是开着电视。”

空气微妙地安静了几秒。

“你父母……”余昧放下筷子,略微皱起眉,“还没联系上吗?”

余煦是九岁那年被他带走的,只在孤儿院待了一年多,入院的原因是“走失”,父母却始终没找到。

当时他以为是那家黑心孤儿院从中作梗,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他托了不少人脉关系去找,却依然石沉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