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和钱医生咨询完的当晚,时萤又一次做梦了。

她梦见了那次拔完智齿发烧。

对待她和方景遒的头疼脑热,方茼向来秉持着不到最后不去医院的态度。等时萤吃过退烧药,就拿湿毛巾帮她降温。

直到烧到40°,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方茼也焦急起来,连忙让方景遒背着她赶去医院。

时萤昏昏沉沉地躺在病床,迷糊视野中握着一双温暖的手,掌心柔软,指腹有常年握粉笔留下的茧子。

握着那双手,时萤安心地睡着了。

醒来后,母亲又恢复了那副严肃面容,叮嘱她退烧后就去学校上课。

昨晚高烧时的温声细语,更像是她朦胧梦境中的想象。

画面变得恍惚,接着又骤换到高二那年,方茼站在客厅里,冷声指责她没能通过竞赛班的选拔。

那张漠然的面容渐渐化为周遭的视线,她感觉自己像同龄人中的异类,被锁在密不通风的囚笼,铐着无法挣脱的锁链。

时萤这觉睡了许久,醒来时天色大亮,瞥见窗外刺眼的阳光,梦里的场景逐渐消退。

她揉着眉心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刚过十点。

微信有方景遒发来的消息——

“学校组织假期出游,姑姑报了名,早上已经出发了。”

今天是中秋节,时萤原本打算回趟家,现在看来是不用了。

大概是因为上次冷战,方茼短时间内也不想见她。而且时呈甫去世后,家里也没了阖家团圆的节日氛围。

她松弛下来,走进卫生间洗漱。出来囫囵吃了顿外卖,就恢复精神去了书房里画稿。

时萤最近在细化晖夜技能释放时的姿态,晖夜的武器是一把缠绕着飘逸焰火的青黑箭羽,攻击动作是弯弓。

细节改到一半,女孩的目光落在屏幕上方那双狭长的眼眸。即使经过了艺术加工,拉开弓箭时半眯的双眼却与记忆的照片里如出一辙。

愣神间,手机提示音将她拉回。打开一看,居然是杨晨发来的消息。

“时萤,方便帮我去陆par那看一眼吗?我找跑腿送了月饼过去,但是陆par电话不通,只能放在楼下外卖柜了。”

听陈儒说,杨晨是陆斐也在国外读书时的后辈。加了微信后,时萤和杨晨因为帮陆斐也喂猫的事有过几次交流,对方知道她也住佳宏新城。

工作半天,她也有些累了,顺手回了个好,放下手绘板起身,拿着杨晨发来的验证码,去楼下外卖柜取了月饼,跟着坐电梯直接上了顶楼。

按了门铃后,时萤等待许久都没有人开。她又给陆斐也打了个电话,依旧无人接听。

迟疑片刻,时萤尝试输入陆斐也之前发过的密码。

咔的一声,门开了。

时萤走进客厅,听到动静的黑猫迅速冲了过来,圆润的脑袋在她脚边蹭了蹭,又跑到卧室门前,像是指引着她去开门。

那是她没进过的房间,犹豫半晌,时萤才开门走进卧室。

房间里光线昏暗,深灰色窗帘严丝合缝地阻隔了所有阳光。

室内静得很,男人双眼紧闭地躺在床上,眉骨间印出了沟壑。

床头柜上放着药瓶和玻璃杯,时萤小心伸出根手指,戳了戳陆斐也的额头,一片滚烫。

她轻微皱眉,小声问道:“陆斐也,你发烧了?”

或许是吃药后的副作用,陆斐也没什么反应,睡得很沉。

时萤想起以前发烧时方茼的处理办法,去卫生间取了湿毛巾过来。

白色毛巾擦拭过额头和脸颊,清爽的凉意让男人的眉眼松乏下些。

擦完脸,时萤盯着陆斐也床边的手,犹疑了下,小心翼翼地掰开掌心。

许是毛巾和掌心的接触带来了痒意,没擦两下,男人忽地呓语,掌骨反射性发力,紧攥住了她的手。

指尖力度传来,原本就精神紧绷的时萤心跳如鼓,脸颊升腾起热度。

她迫使自己冷静,然而头脑发懵,还是无法忽视覆在轻薄皮肤的炙热,不由自主地想起昨晚梦里那只手。

不同于方茼那双柔软的手,陆斐也掌纹很深,骨节瘦削凸出,掌心更加宽厚。净白修长的指骨握着手背,指腹的薄茧贴在肌肤上,烙得时萤又烫又痒。

卧室静的发慌,时间一点一滴流淌,不知过了过久,陆斐也总算卸掉力气,时萤趁机收回手,关上门离开。

……

陆斐也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五点。

他咳嗽了一声,喉咙沙疼,拿起床头柜上的那杯水润了润嗓,放下玻璃杯后,揉着额进了客厅。

开放式厨房里飘来一阵米香,刺激出肠胃的饥饿感。

男人停住脚步,站在厨房边望着那道忙碌着的柔弱身影。

时萤听到声音转头,瞥见驻足的陆斐也,对上了他直视而来的漆黑双眼,下意识问了句:“你醒了?”

男人出现后,客厅安静的氛围突然就变得窘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