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第2/3页)

翠微吞吞吐吐说了好长一段话。

她小心去看寒酥的表情,翠微又急急说:“其实我也懂一些!娘子是个很骄傲的人,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他,觉得自卑?我只是觉得很可惜……他……他能保护你,能让日子变得好!”

翠微胡乱猜了一通。

寒酥平静开口:“这世上有很多事都比生命安危更重要。”

若是以前,翠微定要反驳这话。可是她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如今却在心里默认了这说法。

寒酥微仰头,望着纷纷飘落的雪,沉静地说:“在很多人眼中,女子这一辈子要选一个能够护得住她的人,被庇护被宠爱就是幸福的一生。可是,翠微,我真的很厌恶‘护得住她’这个说法。”

“人本可以自保,自保才能永远挺胸昂首。一段感情应该让两个人并肩向前,变成更好的模样。而不是永远由一方保护宠爱另一方。”

“正视承认身份地位的差距,不是自卑。相反,站在低处的人不承认这种差距,才是自卑。”

“若留在京城,纵我不愿也必然要仗着他的身份压流言,永远甩不开仰仗和攀附。我只想要自食其力的平淡生活。”

“如果想要平等地在一起,只能以站在山巅云端的人从高处走下来变成一个普通人的方式。那么,泥太贪心,云太可惜。”

“云若真的在泥心里,泥绝不忍云不再是云。绝不忍他的牺牲。”

“怀念一个人也很好。”

翠微手足无措起来:“别哭,您别哭啊!是我多嘴,我不该问东问西……我不问了!我再也不问了……”

寒酥迎着飘雪,遥望着北方。

人这一生很长,人生之中又有很多重要的人和事。男女之情也不过是各种情感中之一。寒酥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与家人团聚,有共经生死的友人,还有事情可以做,可以将学的东西教给小镇上的稚童。

而他,

他也当永远站在云端被万人敬仰跪拜,享万世的荣华富贵。分别或许会让他难过一阵子,可是他是无所无能无坚不摧的赫延王,他以后会忘记她,继续走他的云桥朝路。

没有走到白首的感情,存在过也很好。

落雪大了些,天地间逐渐染白,细碎的雪慢慢沉甸甸压在寒酥的肩头。风声呜咽着,卷起寒酥红色的裙摆。

她偏过脸去,簌簌坠落的眼泪,混在风雪中。

·

埠昌城。

东方宰浮懒洋洋地坐在一把太师椅中,双腿交叠搭在面前的桌子上,他脸色阴沉,让属下胆战心惊。

大概在三年前,他就知道北齐会一败涂地。如今他已不想着打胜仗,他只想漂亮地赢封岌一次。他要嚣张地笑看赫延王被他气得跳脚。

可是河彰城的计划泡汤了,而如今赫延王每到一座城池就要掘地三尺寻找他。

东方宰浮皱眉,厌烦地敲了敲桌面。

军帐外呼啸的风吹得他心里加更厌烦。他将搭在桌子上的脚放下来,伸手去拿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茶水入口发现是凉的,他立刻吐出来,且摔了手中的茶杯,继而咒骂了两句。

他站起身来,在军帐中渡着步子,想着接下来该如何做。他眉头紧锁,自言自语:“马上就要打到都城了。他一定会到都城……”

·

长舟大步朝云帆走去,叮嘱:“子林奉命回京,我接手了他的事情,日后不在将军身边。你在将军身边要多注意些。”

“放心。”云帆说,“我觉得就是你多心了,将军没什么值得格外注意的。将军还是那个将军嘛。”

长舟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回自己的军帐。

叶南抱着胳膊立在他的军帐外,在等着他。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她肩上积了一小堆雪。

长舟看她一眼收回视线,继续往里走。

叶南跟进去,问:“喂,你胳膊上的伤怎么样了?”

“无事。”

叶南盯着长舟那张没有表情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压着火气说:“你心里不是滋味儿也不必用这种方式。”

原本封岌是派他回京做事,是他坚持要留在战场上,让肖子林回京。

“我本来就是武将。”长舟坐下来,擦拭腰刀上沾染的雪。

叶南急急向前迈出一步,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长舟,发生这样的事情谁也不想。可将军都没有责怪你,将军都已经从夫人的死中走了出来,你又何必见北齐人就冲?不死在战场上不能赎罪了是不是?”

“我要睡了。”

“你……”叶南恨铁不成钢地冷哼一声,转身大步出去。

长舟将刀柄擦了一遍又一遍,正如这几个月他一遍又一遍地在想——当时路口,若他与夫人交换前往的方向该多好。

一念之差,悔之终生。

云帆端着热茶钻进封岌的军帐中,将茶水送到他书案上。退出去之前,云帆再次悄悄打量着正处理军务的封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