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第2/3页)

好的盾兵营,能以一面面大盾相连,结成一片铜墙铁壁——可此时,涧底的盾牌稀疏,别说成铜墙铁壁,甚至聚不起三五块结成片,只东一块西一块地挺着。

袁焕二百人的队伍能带多少盾兵,撑死了三十余人,全在这一程狼狈的奔跑中乱了阵型,分散在队伍各处,结个屁的网。

落地的石块反弹蹦起三尺高,朝着山涧下游滚下去,又是一片人仰马翻。

副尉蓦地变了脸色:“都住手!砸着人啦!停手!给老子停手!”

江凛扫他一眼:“继续砸。”

一块圆石砸断了袁焕座下的马腿,战马仰天痛嘶一声,四腿踉跄着跪在地上。

袁焕被甩下了马,怒极一甩马鞭,火全往脑袋顶上冲:“萧临风!你放肆!当着殿下的面儿,你要狙杀同袍不成?!阵前军令状你瞎了吗!成心伤人者杀无赦!”

他身边跟着自己的亲信兵,那兵也是个厉害角色,随手抄起一根锋利的短矛,朝着坡顶的江凛狠狠掷出!

矛尖闪着精铁寒光转眼就至,见此惊变,副尉忙闪身把萧小将军扑倒,护在身下,也起了火:“袁焕你个王八犊子,你犯什么蠢!”

上下两边的红蓝阵营全乱作一团,都头校尉各个声嘶力竭,劝了这边劝那边。只有小兵服从着主将令,兢兢业业地往涧道上扔石块,因为心有顾虑,也不敢实打实地使劲砸下去,专捡着没手心大的石头块,避着人往下扔。

红营兵满地乱窜,终于,盾兵结起了阵。

被砸得沉凹下瘪的大盾护着残兵往山坡下躲藏,这伙残兵终于在涧道与坡底的交汇处,寻着了个能躲避的地方,全部就地护头蹲下,成了一行萎靡的蘑菇。

江凛推开护着自己的副尉,站起身,扫了一眼坡底的盾阵。

虽然慢得如龟爬,可这群废物终于结起阵了。

“全军听令——下坡,全歼。”

说完他上了马,头也不回地朝着林外走了。

“哎……唉!”

副尉只当萧校尉被那根凶残的短矛吓怕了,要跑去跟殿下告黑状了。副尉欲言又止地跟出两步,到底放心不下,还是先下涧底去看袁焕了。

红蓝两边立时成了一家亲,纷纷呐喊着:“死了没?先把伤员抬走……伤员呢?”

这头一仗赢得毫无悬念,东城头上的观战兵轰然沸腾,叫好声如雷。

老将们半晌没散去,脸色难堪。

观战兵看的都是热闹,看不出多少门道,他们这些戴着千里眼的老家伙不同,眼力好的,甚至能看清每个兵背后的营旗是什么色儿。

久久不见殿下作声,司老将军只好先招呼了声:“伙房号响了,诸位先回营吃饭罢。”

话方落,却见殿下铁青着脸喝了声:“廿一!令所有亡兵不准回城,先在城下清点名籍,死得稀里糊涂的、没在雷响之前跑上坡顶的,全遣出前军,滚回去做伙头兵——前军不留这样的窝囊种。”

怕什么来什么……

几个老将军窘迫地互相望望,不敢顶着风触殿下霉头,各个面有悻色,跟着司老将军下了城楼。

等江凛回了主帐营端起第一碗饭时,晏少昰才回营房,他摘下沉甸甸的臂甲,便似解下了一层镣铐,整个人的气质都松垮下来了。

他眉眼中带着倦意,却还是凑了声笑:“教你受累了。”

江凛问:“这不是赤城精锐,也不是边兵,这是什么兵?”

他信边军的素质,上过战场的兵不该是这副样子。即便狼嚎声骗得过他们,红营也不该因为漫天的火箭乱了阵型;就算火箭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再之后遇石阵覆顶,红营也不该仰着脸还骂,他们该躲,该藏,做什么都好,必须要保存力量,争取还击的时机。

袁焕带着的这队人,从头到尾样样都是不及格。而他这头也没好太多,不过是一步步占了先机罢了。

这不是边军。戍过边的兵,对生死总该是敬畏的;亲眼见过同袍兄弟的尸首砌作三座尸塔的兵,不会是这么一帮蠢货。

晏少昰一点头:“那是京大营的。”

京中六大营都是天子护卫,上马关原本戍兵只有三万,后头补的兵马却都是从太原和承德补过来的,皇上去岁点兵之时可没动京大营。

江凛一瞬间翻过了这个扣儿——校尉,都头,六七品的小官,还都是武散职,挂个官名领俸禄的。无圣旨却能跑到边关来,必定是父兄在军中身居要职,把他们安排了进来。

晏少昰的顾虑比他更深一层。

二十年无大战,朝堂上的文武官员要是分开列队,队伍能差一丈长。

难得遇上这么一场大仗,整个北六省,许多将门子弟都被填塞进了军营中,身侧有武艺高强的家兵跟着,只等着立功。袁焕是其一,却不是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