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第3/4页)

这群女人就能有个活路。

唐老爷叹口气:“谈何容易?多少人看着赵大人被逮走了,县令渎职,总得给治下百姓一个交代,渎职的罪名不出五日,就要传遍整个天津了。”

唐荼荼脑袋里刚续好的思路“啪”得断了,垂头丧气靠回椅背上。

叶三峰多看了她两眼,悠悠说:“倒也不是一点没法儿。”

一群县吏全盯住他,唐荼荼脊梁又挺直了。

叶三峰拊掌笑了笑:“前儿,我跟九两从街上回来,看见赵家的家仆整了两大车货,马车,满满当当拉着要走,说是他家夫人的零碎穿用,丢了可惜,要送回定州老家去。”

“衙役按例掀起帘儿扫了一眼,车里都是些旧衣被褥,摞得满满当当。一群衙役还笑呵呵夸‘哎唷赵大人节俭,两袖清风,旧衣旧被都要送回老家去,连根线毛也舍不得丢’。”

傅九两接过话来:“只是,马车从我眼前溜过去的时候,侧窗的帘儿没放好,底下一截白穗子露了头。”

众人:“……?”

“那穗子根根一乍长,一指宽。您说这么窄个地方,上头还要绣牡丹纹,花瓣花蕊纤毫毕现,白莹莹明光光的特漂亮。”

众人:“……”

傅九两卖够了关子:“这绣技,在南边叫金宝地,是以上好的云锦做底,金银绣线织花,我以前只见过绣衣裳的,还没见过绣穗子的。”

唐老爷蹙着眉,隐隐悟到了一层。他经手过无数礼器,皇家最爱那种文雅含蓄的富贵,织物是其中必不可少的一环。

傅九两看几个县吏全一脸茫然,被这群穷吏整无奈了。

“诸位没用过好东西吧?云锦乃四大名锦之首,有寸锦寸金的名声。有钱人拿云锦绣衣裳,更有钱的拿云锦做手帕,皇家娘娘也拿这绸子做鞋面,鞋头再嵌个珠子,价钱够寻常百姓买个院儿。”

几个县吏倒吸一口凉气,那是真没见过。

傅九两:“这么贵的云锦,我寻思这剪一排穗子是怎么个意思?这里头是个什么物件?”

“我手快,掀窗一瞧,好嘛,里头被卷软趴趴的没叠好,全朝着车窗往下倒,我连忙伸手给人扶住——只见那旧被里头裹着一摞金宝地,红的黄的粉的什么色儿都有,另有画轴卷十几个,放得老高,快要顶着车顶的几个红木匣子也跟着一起倒,乒里乓啷撞一块儿!听动静,里头不是珍珠就是玉。”

一群县吏眼睛瞠得老大,呼吸都窒住了。

赵大人这……哪里是运旧衣旧被,这是在转移私产!

“小公子可看清楚了?”唐老爷紧紧盯着他问。

傅九两失笑:“嗐,我是什么眼睛,隔一丈远能看清蜻蜓翅膀上几个豁儿,我看个东西还能出错?”

南京来的云锦都是贡品,以前是全贡宫里的,后来贡的量越来越多,皇家赏功臣,功臣赏门生,民间才露了点影子,可照样是寸锦寸金。

唐老爷做五品郎中的时候,都没见人卖过这东西。区区一个县令,一年的俸禄就那么些,贪的又是哪路钱?

何况赵大人管的不是漕路,静海县跟三岔口相隔七八十里地,他如何从过路的绸商手里昧下东西?

唐老爷仍然觉得这消息不靠谱,还要再仔细问,一晃眼,却见两个师爷全都不说话,握着茶杯的手直哆嗦。

被新大人一盯,两人扑腾跪下了,连声招了:“赵大人有俩盐场,就在海边。天津的盐场盐仓全由盐官管着,别地儿是不准私采盐的,可咱们静海县东头就是海啊,神不知鬼不觉地拨块地出去,谁也不知道啊。”

县丞都呆了,结舌说:“大、大人,我不知道这事儿啊!”

师爷又一个头磕下去,磕得倍儿响:“那是三年前的事儿了,赵大人刚上任不久,一个盐商上门拜访,一盏茶的工夫就把这事儿说定了,您哪里晓得?”

“此后三年,那盐商常借着过年过节上门拜访,是个雅人,多数时候送的都是字画,很少拿银子……”

一群县吏瞠目结舌,但凡是个读书人,谁不知道最容易藏贿的就是字画,何人真迹,何人仿作,何人盖章收藏过,寻着途径一倒手就是现银。

叶先生立刻说:“这老头手脚不干净,保不准后衙里还藏着别的东西,临走了正忙着挪腾。今儿抓他抓得突然,没来得及转走的东西肯定还在。”

师爷忙说:“有的有的,他指缝松,从县衙走的公账都动过手脚。”

另一个不敢落后,全指着坦白从宽,戴罪立功,忙说:“何止!赵大人这两月来回跑动,上下打点,跟各家族老通了气儿,要各家给他写彰功词,等卸任时往上头一交,以表功绩,送出去的银子数不清。”

这俩实在识时务,靠山倒了,立马改拜山头。叶先生哈得笑了声,正瞌睡就有人给递枕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