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第2/3页)

九殿下还在摇骰子,双手笼着玉扣晃荡,玉扣却从他掌缝间溜走了,差点噗通碎地上。

小孩“啊!”短促地叫了声。

晏少昰及时抬脚以鞋帮一踢,玉扣跳回了他手中。

差点就碎了,晏少昰心里的不虞升到了顶。稚童,不懂器物珍贵,哪里知道玉石经不住碰撞?

他唤:“廿一,从库房找些美玉,不论戴的玩的摆的,什么品相好看拿什么。”

廿一应声去了。

晏少昰又回头诱哄弟弟:“央央,你瞧这玉扣,小小一块,其实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你戴在脖子上勒脖子,挂在手上,腕子太细又挂不住,没几天就找不着了——二哥替你收着,如何?”

九殿下摇摇头,这回舍不得乱摇了。小孩手指灵巧地把红绳打了个结,又打了个结,绳子太短了,他箍着头皮硬是套进了脑袋里,把玉扣摆正,挂在胸前。

晏少昰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二哥也不白拿你的东西,我用玉佛手瓜跟你换,你看这佛瓜,多好看,喜欢么?这一桌子玉,你喜欢什么自己挑罢。”

九殿下瞅了瞅他,又用乌亮亮的眼睛望了望桌上,挪着身子趴在桌边,摸摸这个玉佛,摸摸那只玉蝉,笑出单边的小酒窝。

晏少昰心想:小孩儿,就是好糊弄。

央央却慢条斯理地开了口,声音嫩得像春天的草芽,特认真地讲着道理:“太傅说,礼轻情意重……火火送我的,不换。”

晏少昰一噎。

这孩子开口学舌晚,咬字用力,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出蹦,有种字斟句酌的郑重。

央央黑亮的眼睛又瞅了瞅他:“太傅还说,无事献殷勤,一定心怀鬼胎,有所图谋。”

“心怀鬼胎”的二殿下揉了揉太阳穴,把视线从小九胸前玉扣上拔开。

——这鬼东西,一年也不定说这么多字,全给他一人说了。

天津府有缺额的事儿,二殿下不让她说,肯定有他的道理。唐荼荼怕自己传话传不准,叫爹爹听岔了,耐着性子等了几天。

吏部的调授文书果然在两天之后放出来了。

院里的老树挂了霜,唐老爷绕着圈踱步,踱了半个时辰,把心头的乱结理清楚了,却仍没敢迈进正屋那道门。

屋里的唐夫人带着三孩子总账,人手抱着一把算盘,核这个月家里的账本。

日常采买是大头,人情往来也不少,义山的学费便宜、书费贵,荼荼这个月吃宵夜的回数少了,珠珠买小首饰的钱也没超支……

唐夫人这头跟荼荼请教三位数的加减法,隔会儿探头过去看看珠珠,被这傻妮子总忘了进位的毛病愁得频频扶额。

至于义山,他数术学得不错,国子监是有算学夫子的。

唐义山拨着算珠,分心观察着荼荼的大食计数法,瞧荼荼在纸上写写画画,他心想洋人码子也不过如此,跟他拨算盘差不多一样快。

算完一本,唐夫人抬头看向窗边:“你爹还在外头站着呢?”

珠珠趴窗格子上瞅了瞅:“可不,手抄在袖兜里,绕着大树兜圈。外边好冷的,可别把爹爹冻坏了。”

唐夫人扬声喊道:“老爷!进来吧!有什么心事你别憋着,直接开口就是了,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说不得的?”

唐老爷这才知道他们全在屋里,磨磨蹭蹭进来,把刚刚写好的自荐书放在桌上,指尖轻轻搭在上头。

“这是?”

唐老爷:“夫人呐,吏部的调授书下来了,各部有通籍的吏目都能上表,自请外放出官。”

这是大事,受他耳濡目染,全家都知道“外放”的分量。

唐夫人忙问:“老爷想调去哪儿?”

唐老爷脸色凝重:“我左思右想,觉得天津是个好地方,恰恰静海县缺一员知县。夫人知道静海县吗?你家那位表姑姑,就是嫁去了静海县,可记得?”

唐夫人转着一粒算盘珠,忖了忖。

“记得倒是记得,只是我那表姑说静海临着海,是天津的穷地界,百年以前是片荒地。还是皇帝祖宗那时候,北方几个大姓人家奉旨迁居过去的——静海卫籍多,煮海熬盐的灶户多,远远不如天津别的几个县富庶,老爷怎的挑了那儿?”

唐老爷是谦虚人,对自己有几斤几两掂量得很清楚。

“穷地方更得用心治理。我枉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吃着禄米,空长了肚上三层肉,也该出去走走,看看民生多艰。”

唐荼荼竖着耳朵听着:哟嘿!跟自己想到一处去了。

县令好啊,一县父母官,要把民生大事端起来,还能有很大程度的自治权。

盛朝对地方官员的钳制不怎么严,这些年又搞政绩大比拼,“治民无常,以民之乐为先”,很是提倡民治方法的创新。

她心里一高兴,拿着账本算得飞快,一页十来行,只扫一眼就得出了数,飕飕飕把剩下半本账算完,写了个总数,拖着绣墩坐到了爹娘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