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第4/4页)

晏少昰头疼得更厉害了,仿佛被锤子一下下得敲。

泰安说得对,他今儿要是这么回去,国公府立马就得闹起来,牢房里打死了一个刑役的事儿,大约也传回去了。

外祖父年岁大了,已逾古稀,这两年陆续冒出些小毛病,虽然身子骨看着还算康健,可这把岁数的老人家,一阵风的事。

多少人瞠大眼睛,竖着耳朵,等着国公府出事。

眼下,晏少昰再看他这表弟,仿佛他往常的混账事儿,都似有了个因由在前。

他们是一族同源的兄弟,却每每叫恶评先入为主。连他自己,掌刑部两年,清楚知道单文孤证不足为信的道理,都没有对郭围的一面之词、对御史的奏折怀疑半分。

他认定了泰安混账,那些混账事儿,加在他头上也就毫不奇怪了。

换作外公全家人,又有谁肯信他呢?

——是我,生了偏见么……

晏少昰的心沉下去。

褚泰安不知道他想了这么多,只说:“我知道二哥事儿忙,要不是这一连串的事儿实在邪乎,渐渐走到了人命官司上,我实在想不出头绪来,也不会来烦二哥。”

褚泰安捧着脑袋沉思道:“我在牢里这半月,天天都在琢磨。敢这么算计我的,左不过三房和四房,他们两房巴不得我被褫夺了袭爵权,叫祖父功爵易主。”

“可如此想着想着,我觉得不对劲。二哥你想,事儿要是闹大了,爷爷那么疼我,他一定是宁愿担下骂名,也要保下我的,那爷爷就躲不过一个晚节不保;接连摊上几桩人命官司,那国公府名声也要臭了——三房四房的叔婶虽然肚量小、有私心,但一定不敢这么算计我,他们没这胆子。”

这番分析是对的,晏少昰目光沉沉地盯着双手臂甲。

如果不是冲泰安去的,那就是冲着国公府去的,甚至是皇兄……

历来母族妻族份量极重,皇兄是三年前娶妻的,皇嫂的本家在商洛一带,在京城独门独户,几乎没有份量,那外祖一家就是皇兄最大的助力。

外祖功爵里的“忠毅”二字不是虚名,从来治家极严,泰安不学无术,无疑是国公府里最薄弱的那一环。拿他开刀,串出来的可就多了。

晏少昰这么想着,被褚小公爷的说话声断了思路。

“我爹不管事儿,看我跟个畜牲一样,我俩说不过三句话就要吵。内宅阴私那头,我让我娘去查;可府门外,应该还有高人指点,这就劳烦二哥去查了。”

晏少昰点头:“知道了,一会儿我送你回府。”

“不用,二哥忙你的去,大不了我回家再挨一顿鞭子。”褚泰安滚刀肉似的一摆手,“我爹想揍我,不差个名头,别耽误你事儿。”

半晌后,褚泰安到底是不甘心,咬牙道。

“二哥,我是不成器,我是混账,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但我怎么说也是个爷儿们,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该我担的我认了,可我没做的,别说是棍棒教训,关牢里没用,押我上太和殿面君也一样!我不认就是不认!”

雅间里静下来,半晌,晏少昰才缓缓一点头:“等事情查清楚,若是我错怪你了,二哥给你赔不是。”

褚泰安愣了会儿,眼泪花子又出来了。

兄弟俩冰释前嫌的场面,还挺感人的,唐荼荼不好再留,福了一礼,出声请辞:“既然是贵府上的私事,民女这就先行告退了。”

晏少昰点头,廿一立刻会意,引着她出门。

唐荼荼脚还没迈出雅间。

褚小公爷幽幽道:“站住——”

他抹了把脸,回过头来,声儿凉飕飕的:“你是谁家的?报个家门来听听。”

“您说什么?”唐荼荼呆呆望去,没听明白。

褚泰安龇牙冷笑:“今儿事出有因,又是当着二哥的面儿,我也不难为你——留下个名号,咱们权当结识一下,做个朋友。”

唐荼荼:“……”

你这冷笑连连的样子,摆明了是要秋后算账,哪里像是要跟我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