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2/4页)

坦率又流氓。

唐荼荼噗嗤笑出来:“后来呢?”

华琼笑道:“后来,成了朋友。我们这些生意人啊,银子的事儿一摆上桌,心里就都算得八米二糠了,任你美如画,也不能给你占半分便宜,丁是丁卯是卯,一码归一码。”

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挖出了一大块乳膏,在手心搓开,抹在了荼荼脸上,细致揉匀。

唐荼荼被搓得脸颊变形,闭上了眼睛细细感受着。

这乳膏有淡淡的草药香味,吸收倒是很快,接触皮肤的那一瞬间就成了薄薄的油膜,比她上辈子用的还好。

末世,物质资源匮乏至极,基地里以骄奢浪费为耻,连高层都是两袖清风,衣服不打补丁绝不换。

在她那个时代,女孩子的护肤品通通被叫做搽脸油,设计时,只考虑基础润肤和最强的防晒功能,以此来帮助人们抵抗恶劣的地面气候和臭氧空洞。

她那时的搽脸油,只有规格和香味的差别,还不如盛朝的品类丰富。因为是稀缺物品,不作为商品进入市场流通,而是人手一份的配额,每月按需去领。

到后期,基地生产链能基本运转开后,唐荼荼好像也听新闻说起过,哪里哪里想要重建化妆品生产线了。可人们一听说,做个化妆品,竟然需要动用稀缺的医研人才去研究,舆论掀起了轩然大波,追着骂了很久。

到她死时,这条生产线也没能批下来,因为需要的资本和人力太大,被归在了“享乐主义”里。

而在千百年前的盛朝,竟有人仅仅凭着财富,便能把个人享受做到如此极致。唐荼荼有点惊奇。

“怎么一直盯着娘看,眼睛亮晶晶的,看什么呢?”

华琼把明早要穿的衣裳准备好,一口残茶泼进砚台里,润笔,写下了明日要做的几件事,她这才熄烛上了床。

霎时,屋子里黑下来。

床边有只矮矮的小柜子,躺在床上一伸手就能够到,放了一壶水,一块手帕。贴墙还立着一只剔透的琉璃瓶,瓶顶上罩着个木盖子,像一柄合着伞盖的蘑菇。

华琼摸着黑走到床前,揭开琉璃瓶上的木盖,刹那间,淡淡的柔光洒了一地。

唐荼荼呼吸都滞住了。

那琉璃瓶竟不是个摆设,顶上呈花苞形,托着一颗掌心大的珠子,莹莹发着光。

唐荼荼轻轻碰了一下:“娘,这是什么?”

华琼道:“这是萤石,磨成圆珠,也能算是夜明珠吧,不值几个钱。本想拿红光珠做的,你姥爷舍不得,说是要留着打头面,将来给孙媳妇。”

那萤石珠光线很弱,却也够用,夜里起夜起码能有个光亮。

木盖做得大小正好,盖住那朵花苞,淡淡的萤光就没有了,屋子里又大黑下来。

唐荼荼仿佛被珠珠附了体,揭开,盖上,揭开,盖上,玩了两三趟,才放下那顶盖子。

这屋里的各种奇思妙想,都让她的神经在盛朝和末世之间纠扯着——萤石珠像她那时候的小夜灯,这柜子像床头柜,屋里的陈设,好多处都有种微妙的熟悉感。

可再一细想,上圆下方的红圈椅,模糊不清的铜镜台,衣箱、绣墩、多宝格,脚上踩着的木底屐,四四方方的架子床,四根床柱能有两米高,就连帐面上暗绣的纹路,也全是大盛朝的孔方钱。

处处古风古韵,又哪里都不像了。

满屋没有电,没有自来水,屏风后边遮遮掩掩地放着恭桶,又哪里跟她的时代像了?

唐荼荼无声呼出口气。她心里涌上浓浓的想家的滋味来,不敢深想,闭眼把满脑子思绪倒出去。

肚子上忽的一重。

华琼搭了一角被子过来,“晚上凉,搭上被子睡。”

唐荼荼扭头看过去,一双眼睛在黑暗里光彩烁烁,她重新打起了精神。

“娘,我问你个事儿,你掂量掂量能不能跟我讲。”

华琼叫她逗笑了:“掂量什么,你问就是。”

唐荼荼问:“下午回来时,我听街上的小铺掌柜都喊你‘三当家’,我想了一晚上也没想明白。”

华琼没掂量,眼也不眨地就给她透了底儿。

“这条街上的铺面都是咱家的,那些掌柜是租着咱家铺面做生意的。”

唐荼荼:“……”

她半张着嘴,明显傻了,只是屋里黑,华琼没瞧见,权当给她讲睡前故事。

“你姥爷啊,早年是在天津卫发家的,卖些杂货。因为他娘——就是娘的祖母——有湿咳疾,受不了海畔的风,于是你姥爷咬咬牙变卖家产,举家迁来了天子脚下。”

“京城这地界儿做什么都贵,家资凑一块,也只够赁一家铺子,还是做杂货生意。店小利微,因为你姥爷进货比别家快,慢慢赚了点钱,就把铺子买下来了。再后来生意渐兴,他想着,扩扩店面吧,便把左右两边邻铺也买下来了,打通,做了一家大杂货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