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第2/3页)

云舒尘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待卿舟雪完全走后,屋阁后转出一个佝偻的身影,满头苍白,从脸上的褶子中几乎已经看不清原貌。

“神山庶前辈。”

云舒尘微微颔首,以示礼貌。她在今早得到了他送来的一封信,于是命人将他接上了山。

云舒尘很意外此人竟还活着,不过显然,看样子也活不长久了。

老者杵着拐杖,站在有点料峭的山风中,坚持着不倒下。他来此只是为了看一眼清霜剑——那把曾经陪伴他很多年的伙伴,对于一个剑修而言,已是死前最大的心愿了。

看着清霜剑拿在卿舟雪手中没有屈材,神山庶除却欣慰,也有点物是人非的沧桑。

“你修习无情道,后悔过么?”

“谈不上罢。”他咳了几声,声音有气无力:“师尊早明言老夫的心性不适合,可那时还年轻啊,年轻就是不认命,不信邪,想要比肩天道。”

“到头来……咳咳,也怨不得别人。”

云舒尘凝视着北源山的方向,她看着天空又慢慢愈拢了一点。以前无异于是一道狰狞的伤口,但现在看来已像一轮上弦月。

分明是如此,云舒尘还是从他的眼角看出了一点点遗憾。

“前辈的资质,应该也算得上是万里挑一了。当年怎么会没有渡过雷劫的?”

外界的传闻说法纷纭,但是大都只是猜测。很少有人知晓其中真正的缘由。

神山庶摇摇头,笑了笑。他又反复重复道:不后悔,成了才后悔。

可能年纪大了,神志也有些不清醒。和云舒尘聊了一会儿,他讲话就颠三倒四起来,大多数时候沉浸在对过往的回忆中。

神山庶怕是知晓无情道的为数不多者。云舒尘静静地听他说了很久的话,正想再往深处问问,却见那双混浊的老眼之中渗出了一点点晶亮。

“……没能斩下那一剑,道废了,这辈子成不了仙,但好歹做了一个人。”他杵着拐杖盘腿坐下来,将衣袖抬起,慢吞吞地擦了把脸,“挺好的。”

“是对意中人的一剑么。”

此时风大,她耳畔的发丝悉数被撩拨起来。颈部吹得发冷,连带着吐出的气息也是冷的。

神山庶的两道白色的长眉耸动了一下,似乎是在疑惑为什么她知道无情道的秘辛。

头被吹得有点隐隐发疼,思绪错综复杂,更加捋不清剪不断了。云舒尘甚是烦恼,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取舍。

但是心跳却在胸腔内震动着。

她将手抚上那一块,如卿舟雪先前所言,那原本的情根,该在自己身上。

过了一会儿,云舒尘放下手,“前辈,现在外面也不甚安全,如无旁的事,可留在太初境。”

神山庶慢慢站起来,他道大限已至,不想死在他乡,还是想落叶归根。

云舒尘看着他佝偻的身影一点点向下,往山下挪去。远方的阳光很明媚,这时山上的雪竟也停了,像是在为当年的剑仙送行。

*

“虽说宗门有分别,但是外宗弟子的命,到底也是一条人命。”在昏暗的烛火之中,忙了一天的白苏坐在自己的床上,缩在角落。

为了节省时间,省得将那几个丹炉搬来搬去,几乎内门弟子都来了灵素峰。像阮明珠,林寻真两人,白苏很是熟悉,于是没让她们和别人挤,不干活的时候就在她的居处休息。

她的神色很低落,安静地盯着烛火。白苏将自己的手掌摊开,昏黄的火焰映亮了指缝。

看得久了,总感觉里面要渗出血来。

她还记得这是一双济世救人的手,现如今……却只能捂住自己的眼睛,企图不去看面前发生的一切。

“临到这个关头,也没别的办法了。”林寻真蹙着眉,一点点比对着卷录上的人名。卿舟雪明面上从不让她插手这件事情,大多亲力亲为,一个人承担着几乎整个太初境的骂名。

林寻真看了半晌,又抬起头来,叹了口气,朝白苏轻声道:“的确本无贵贱之分。但是我们也要为了太初境着想。他们是外宗之人,若不是魔族攻破仙宗……本来和太初境没有太多干系。”

“掌门日后要执掌一方,她取信的是本宗弟子,并不是这些投靠者。现如今他们寻求庇护不得不向太初境低头,可日后来看却难说了。”

白苏乖巧地点点头,但更像是发呆。大抵是没有听进去的。

阮明珠躺在她旁边,每天烧那丹炉烧得她精疲力尽。现在一根头发丝都提不起劲儿来。

她伸出一只手,将白苏拽下来,“你不要想七想八的。搁野外,打架打输了,没守住老巢的家伙下场大都不是很好。什么被啃秃了,被分尸了,肠子肚子涂一地……都很正常。没什么惨不惨,这世道的规矩就是如此罢了。”

林寻真拿笔杆子点了点桌面:“野蛮。你少吓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