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清白美玉

春柔坊是大周广袤的土地最能释放天性的地方之一。

服侍贵妇的女子被称为‘小白脸’,‘小白脸’里面经验技巧尤为丰富的又被赞为‘春娘’。

春是春天的春,也是春。情勃发的春。

两指宽的绸布遮掩全部的视线,声音如流水顺着洞眼蔓延,蔓延到陆漾耳畔,意欲冲毁名为纯真的防线。

学好难,学坏易。

她忍着燥。火转移注意力,尽量不去听隔壁此起彼伏的吟唱,头歪向桃鸢所在的方位,压低嗓音问道:“既是贵妇,何以这般放浪形骸?这是可以发生的吗?”

千算万算没算到她有此一问。

陆漾的纯粹和无邪是她身上最能打动人的特质,桃鸢喜欢,也不喜欢,她喜欢纯如美玉的女郎,可居家过日子谁会抱着一块美玉寝卧?

她不喜欢她像孩子一样,什么都要人教,永远守在老夫人为她划好的绝对安全的圈。

桃鸢不是循规蹈矩的人。

她骨子里是叛逆的,天生反骨,所以踏秋夜才会放纵心性跳艳舞。

做朋友陆漾完美无缺,做情人,她还差得远。

“贵妇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京都多少有名望的家族,外表锦绣繁华,内里如何你真能看清吗?婚前两不干涉,婚后各玩各的,这才是联姻双方生活的常态。”

陆漾哑然。

“可不可以,是当事人做出的选择。”

这番话冲击着陆漾的心,她沉思片时,问:“你能看见里面是何人?”

“看不见,那位贵妇戴着面具。”

年少那回无意撞见,是对方有意教她旁观,约莫认出她是谁,故意隔着一段不远的距离与当时的当家招牌上演一场春宫。

脸无遮无拦,身子无遮无拦,腿儿细长,颤颤巍巍敞开女人幽深的秘密。

十五岁的桃鸢不懂她为何放荡至此,二十六岁的桃鸢渐渐懂了七八分。

她所熟识的那名贵妇,存心被人瞧见,存心不要脸地宣泄。

细想女人面上除却春。意,还有更多的疯狂、恣意,剩下的才是身心翻江倒海的欢愉。

这世上有人穿着精美的袍子,过着不如金丝雀懵懂的日子。

偶尔的清醒,换回来的是加倍的痛苦。

同样是那一次,桃鸢亲眼目睹世家肃穆威严后的腐朽,感受到后宅女子形如囚禁、想要挣脱、不能全然挣脱的灵魂。

寻欢作乐,寻花问柳,是对身体、心灵另一种意义的短暂解脱。

故私下来这儿的贵妇、千金很多。

不客气地说,春柔坊是世家勋贵等同五石散的存在。

当然,不排除有人来这单纯是为了玩。

桃鸢拉回跑远的思绪,戏谑道:“不敢看,听也不敢?”

明知她在用激将法,陆漾还是心甘情愿跳下她挖好的坑,别别扭扭:“我会学的!”

她绷着脸,俏脸绯红,仿若小尼姑进了盘丝洞,遇见满眼的妖精,想降妖,偏羞答答。

难得近距离欣赏她这类人,桃鸢清清寒寒的眸不知何时回暖。

笑意映出来,如春水映照桃花。

喑哑难捱的嗓恰似泉水从泉洞汩汩而出,连绵细淌,所到之处缠着万丈红尘,陆漾清亮的眸子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氤氲而起的潮气,欲。望的阀门一旦打开,想关上,难。

她在听咿咿呀呀的风月,或低吟,或高亢,若琴弦拨弄,心跳都跟着紧密。

她在想那晚的桃鸢,想她冷情无情柔情的眼,想她长长的腿和纤细的腰,想她流泻过胸前的发,明明颤颤悠悠隐忍到无法再忍,关键时刻仍不忘检查她指甲缝是不是干净。

红尘若有劫,它的名字应是唤作‘桃鸢’。

陆漾沉浸在痴迷的幻想,灵魂却早已穿过旧时光与初相识的姑娘彼此交融。

十八岁的女郎,相貌不凡,做出什么表情都是好看的,俏生生的。

桃鸢不错眼看她,看得想笑,又歪着头认真思考她爱上这人的可能。

若可能,可能性有多少?

若陆漾始终待她热情赤忱,她会爱她几分,回她几分?

她不敢说会回馈这人同等的热忱。

她好奇地观察陆漾,像在钻研晦涩的学问。

不知不觉,人已经凑近过去,额头相贴,鼻尖相触。

一只手揽在桃鸢腰肢,陆漾呼吸急促,神情是可怜的,声音也是可怜的:“我现在知道你是在罚我了。”

她抱着长她八岁不动如山的未婚妻,绸带后的眼睛微微发红。

陆小少主渴求地靠在美人肩膀,下巴抵在桃鸢左肩:“鸢姐姐,别推开我,让我抱抱。”

隔壁房的贵妇哭着叫着,痛苦又欢畅,陆漾干脆扯开蒙在眼睛的绸带。

绸带缓缓坠地,她没去看洞内的滚。烫风情,而是直勾勾盯着桃鸢,看她光洁的额,润白的肤,红软的唇,和安安静静装饰在耳垂的耳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