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第2/4页)

易云海目瞪口呆,不可思议地望向易老夫人,“母亲,你糊涂了吗?”

因兄弟两个搬出易园之后各找了住处,好几日不曾走动,出了这样的事也没有互通有无,当初自己虽听说了些皮毛,也觉得这件事尚不至于那么严重。现在看来,老太太得罪宰相娘子,得罪得厉害了,但凡她拐个弯,善于周旋些,也不至于招来这样惨痛的教训。

眼下怎么办?一切好像都无济于事了,他感受到了灭顶的灾难,惨然喃喃:“这一褫夺不要紧,我们家在上京,是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臊眉耷眼,乌云罩顶,易云海险些哭出来,抹了一把面皮垂首低语:“丢人……真是丢人!这是造了什么孽,我常担心元丰那小子闯祸,没曾想如今闯下塌天大祸的,竟是母亲你啊!”

旁听了半晌的李宣凛,到这时才唤了声易提勾,“既然上京待不下去,不如换个地方过日子吧。”

易云海愈发绝望,“能换到哪里去?职务、家私都在上京,我若是孤身一人两手空空,必定二话不说,连夜离开上京。”

“这样,”李宣凛沉吟了下道,“二位的职务,我想办法替你们调转。提勾在常平司,运判在转运司,各衙都有外放的职务,最近的官衙在封丘,阖家搬到那里就是了。”

可是易云海又开始左右为难,按说文官大多愿意留京,毕竟京官比起外放的官员,不知体面多少倍,外面的人削尖了脑袋都想进来,里面的人哪有自求调职的道理。自家两兄弟摸爬滚打多年,终于站稳了脚跟,连着还给下面的子侄谋了小差事,这一搬,举家都要动荡,另起炉灶不是一桩小事,哪是说搬就能搬的。

这么一想,更应该一大哭了,苦着脸对李宣凛道:“公爷不知道,我们三代都在上京,早就已经扎根这里了。家中的亲朋好友都在上京,连易家列祖列宗的坟茔和祠堂都在上京,搬到封丘去,又谈何容易啊。”

李宣凛看了易老夫人一眼,“难处摆在这里,若是不怕耻笑,硬着头皮撑上一年半载的,风头过了,兴许就好了。”

可是这风头一年半载真能过去吗?家里四个孩子还要说亲,但凡有人提起,头一桩就会想到家中老太君被褫夺了诰命,这种名声不要人性命,却是奇耻大辱,是一生的污点,往后易家子孙的前程如何,真是想都不敢想。

“神天菩萨,这可怎么好……”易云海已经完全没了主张,看看明妆,又看看失魂落魄的易老夫人,不明白祖孙两个又不是前事的仇人,为什么要这样斗法。老太太倚老卖老的策略,这回是完全失败了,最后还是明妆胜出。往后的易家要翻身,恐怕只有沾一沾这不甚亲厚的侄女的光了。

正无计可施的时候,明妆倒是开口了,“离开上京,原本是最好的办法,但二伯父既然觉得诸多不便,那就只剩最后一条路了。”

这时候有主意就是好的,易云海连连应承,“你说,给易家满门指条明路,我和大伯父都会谢你的。”

明妆道:“易家是从均州发迹的,到如今郧乡还有祖上留下的老宅呢。早前我爹爹在时,祖母不还带着全家回去祭过祖吗,既然那里一应都是现成的,就把祖母送回郧乡吧,既让祖母远离是非,也保全了易家上下的体面。好让上京人人知道,易家没有袒护老太太,个个都不赞同她违逆圣人,得罪吕大娘子,算是表明了易家的立场。”

“什么?”易老夫人大叫起来,“你这是要流放你祖母?你这瞎了心的东西……”

然而这个主意点亮了易云海的眼睛,他是十分赞同的。老太太的意见,现在一点都不重要,原先有诰命的老封君,在家像神佛一样供着,而今弄成了泥菩萨,易家上下个个都巴不得将她远远送走,眼不见为净。

所以他完全没有理会老太太,抚掌说:“对,我怎么忘了这茬了!郧乡的老屋前几年修过,就算有个破损漏雨,重新换上几片瓦就能住人。”

明妆颔首,“我不过是给二伯父提个醒,祖母若继续留在上京,凭她的脾气,不知后面还会闯出什么祸端来,三哥和四哥日后都要议亲的,家里若有这样一位老太太,只怕没人愿意把女儿嫁进来。倒不如送到老家去,派几个人好好伺候着,远离了上京这些是是非非,祖母也好安享晚年。”

易云海忙不迭答应,“对,就这么办。只不过……你那姑母素来爱挑眼,只怕到时候又有话说。”

明妆道:“姑母的婆母上年病故了,家里如今是她自己当家,倘或姑母舍不得把祖母送到郧乡,那就接到自己家里去奉养,两位伯父不要拦着就是了。”

是啊,这世上总有那些慷他人之慨的人,永远挑肥拣瘦,站着说话不腰疼,老太太调理出来的女儿就是这样。总是要针扎到自己身上才知道疼,只要扬言把老太太送到她家去,必定立刻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