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第2/2页)

四周百姓皆是匍伏跪地,唯独知府一人站在路中间,领头那骑士见了怒喝不已,并拔出剑驱赶他,知府何时受过这等待遇,当即挺直腰板,同样怒目视之,并斥问这些人是从何而来,为何行经他所辖之地,却无人通禀,若是官员,又为何放着大道不走,偏偏要从这荒郊野外的乡间小路而过?

仪仗暂停,两道百姓跪的兢兢战战,此时从官轿中走出一人,知府看去,那人身着绯色朝服,头戴冠帽,珠坠玉垂,悬于两肩,手执象牙笏板,好一派上官威仪。

知府惊疑不定,那人却道:“吾乃巡视天官,听闻此处骤然生变,特来探看究竟。”

那人面容好似被云雾遮拢,更显出几分高深莫测来。不过知府素来正直,不信鬼神,家中女眷上香都得背着他偷偷摸摸的从后门出,如何会被唬住,当即厉色责问到底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

那天官道:“汝命中有一劫,本是前世所致的因果,如今劫难就要应验,消灾解厄的福星却落在天牢中,汝应当早日宽释才是。”

说完袖中溢出雾气,将知府裹住,待知府睁开眼,发现自己仍是躺在床上,那乡间小道,出巡的天官,都不过是个梦罢了。

翌日知府从府衙归家,也不知如何,府中服侍多年的下人们神色诡异,目光闪烁。知府不明所以,唤了管事来问,管事脸色发白,满头是汗,跪在知府前面磕头,一边磕一边拼命恳求,请他快将那些被押在大牢中的传教之人放出,莫要再耽搁了。

知府奇怪极了,再三追问,这管事才从地上起来,瑟瑟发抖,嗫嚅道:“回禀大人,昨夜全府人都做了一个梦,梦见大人与一位天官争执……小的们边跪在路旁迎驾,只能看着,却不能开口说话……”

那知府不听,更是笃定有人在暗处捣鬼。

半月后,这位知府大人忽染重病,没几日竟亡故了。时人谣传,那是他应劫不成,未按照梦中天官所言去做,这才赔上了性命。此事过后,朝廷任派了新知府,新知府听了这则传言,先放了关押在牢中的百绝教教众,平息了民怨,这才着手治理蝗灾。

如此以来,百绝教反倒更是兴盛,声势远胜于前。

大街上已是空空荡荡,雪雾迷离,缥缈清冷。三人走在雪中,听了这故事都觉得更冷了,尤其是陈文莺,打了个哆嗦道:“这神神鬼鬼的听着也是够吓人的,都赖我哥,总爱给我说这些不着调的事儿。”

洛元秋倒觉得没什么,安慰她道:“其实这不过是个幻术罢了,又不是真的,不用放在心上。”

陈文莺面色戚戚,洛元秋念头转了转,狭促一笑,问她:“你不会是怕鬼吧?”

陈文莺如被踩着尾巴尖的猫似的跳了起来,左看右看,见洛元秋与白玢都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顿感羞耻,低声道:“谁怕鬼了?我不怕,有本事叫它们现在来见我!”

白玢拍了拍手,附和道:“好胆气,只是我听人说,夜间说鬼,八成就能见着,也不知道这话是真还是假,不如今天你试试看?”

陈文莺听完瞪大了眼睛,缩着手看向黑漆漆的街道,既不敢怒也不敢言,唯恐夜色中蹿出个青面獠牙的鬼怪来应答她。

当真是人有所长,必有所短,洛元秋没想到陈文莺看起来英气,竟然会怕鬼这种虚无的东西,不由道:“这世上并无鬼神,也没有什么地府天宫,都是杜撰罢了。”

陈文莺道:“你怎么知道没有,万一有呢,只是我们看不着。”

洛元秋心想:“总不可能说我死过一次吧?”但她怕这话说出来更叫陈文莺觉得害怕,想了想说道:“既然看不着,那更不用去怕了。”

三人说话间听到许多脚步声传来,遥见一队人从街口转入,明火执仗,皆身披轻甲,背负弓箭,陈文莺见状道:“咦,怎么是银翎卫?他们是在巡夜吗?”

她拉起洛元秋的手向边上避了避,洛元秋问:“什么是银翎卫?”

此时不便解释太多,陈文莺只得道:“就是……宫里的侍卫,一般不会到外头来。”

那队银翎卫停在街口,好像是在等什么人。没过多久一武官骑着黑马奔了过来,身后也跟着一队人马,腰间佩着长刀,身着玄衣,面容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不甚清晰,手按刀的动作无端透出几分杀气。

“那又是谁?”洛元秋问。

陈文莺皱眉看了一会,摇了摇头:“没见过,白玢你认识吗?”

白玢也与她们挤在一个屋檐下,探出身去看了看,道:“太暗了,看不清。”

“难道是要打架?”陈文莺不解道,“不然呆那做什么?”

那两队人马在街口立着,却连一点多余的声音都没有,静夜之中,风声渐止,只听到雪落下的沙沙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