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生日劫

当看到沈璁偏头躲开的那一刻, 车里两人剧//烈的喘//息声中,裴筱恍惚间好像听到,有什么东西碎了。

他像是穿上了水晶鞋的灰姑娘, 三生有幸,才能与高高在上的王子殿下共舞一曲,给自己留下一个美好的梦;但当午夜十二点的钟声被敲响,马车终究还是会变回南瓜。

又或者, 他甚至连做灰姑娘的资格都没有。

灰姑娘的父亲至少还是位公爵大人,而他连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 只是个落魄戏子养大的孩子。

在午夜的钟声敲响前,灰姑娘知道该离开,只留下了一支水晶鞋, 而他沉醉在一支又一支自己编织的梦里, 赖在沈璁身边不愿醒来,简直就像一个贪婪又没有自知之明的小丑。

“铛——铛——”

真的有钟声响了起来。

那是位于黄浦江畔,江海关大楼上的钟声,就坐落于汇丰银行大楼的隔壁。

这两栋建筑共同构成了外滩建筑天际线构图的一个中心,而耳边沉重悠长的声音, 则是上海滩的威斯敏斯特钟声, 一种独属于这片时空里的凄美与浪漫。

十二点了,裴筱的生日已经过去了。

梦,也该醒了。

他不得不面对一个残酷的事实——

沈璁没有爱过自己。

沈璁怎么可能爱他。

在本能地偏头躲开那个吻的一瞬间,其实就连沈璁自己也愣住了一瞬,脑中一片空白。

他还是无法理解“爱情”这种离自己过分遥远的东西,只是敏锐地察觉到, 身//下热情的躯//体正在一点点变得僵硬。

片刻的迟疑后, 他突然发力, 疯狂得像是要在这场暴风雨中寻找那一切的原因或意义,然后很快交代在了这场恣意的索取里。

巅峰过境后,他脱力倒在裴筱的胸口上,疲惫地阖上眼睛,在短暂的宁静中,感受着裴筱剧烈的心跳一点点归于平缓。

裴筱那双醉人的桃花眼无神地睁着,直直地盯着头顶轿车的顶棚,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情绪,波澜不惊。

“小时候,我听戏园子里的老人说——”他一只手体贴地搂着沈璁脑袋,像是怕对方从自己身上滑下去,另一只的手指尖温柔地抚过沈璁的唇瓣,“嘴唇越薄的男人,越是薄情。”

沈璁一把攥住裴筱的腕子。

他知道裴筱在发抖,但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做什么,蹙紧了眉头却不敢睁眼,就像是在逃避。

原来在外面天不怕地不怕的“活阎王”,也有不敢面对的事情。

裴筱倔强地收回手,缓缓取下了戴在耳垂上的两枚耳坠子。

这对耳坠是他自己的,上台前就带着了,一直没有来得及换。

他将一对耳坠子放在手心里,递到沈璁面前,默默的,没有再说什么。

沈璁缓缓睁眼,看见裴筱手心里的那对耳坠上好像有两个卡扣。

他并不了解这些女人的首饰,也从来没给谁送过类似的礼物,一时还不太明白裴筱的用意;但当他抬起头来,很快便看到了裴筱耳垂上留下的两个清晰的压痕。

裴筱是没有耳洞的,一直以来,他为了配合自己旗袍扮相所准备的耳坠子,都是这种卡扣式夹在耳垂上的。

可沈璁今晚送他的那对名贵的红钻耳饰,明明是带着耳针的。

在看到沈璁的那一刻,就连红钻还是石子,对他来讲都不重要了,自然也不会在意这些微小的细节;但当沈璁本能地偏头躲开了那一个吻,某些被刻意忽略的真相,突然都变得那么赤/裸,血/淋/淋的。

这一切真实到就连沈璁自己都觉得讽刺。

那么多次鱼水之欢,他和裴筱共赴巫山,几乎熟悉对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到过未曾有人踏足的角落,但他居然一丁点也没有留意到,裴筱是没有耳洞的。

其实裴筱身上被他忽略掉的,又怎会仅仅只是一个耳洞。

漫长且凝重的沉默里,他开始反思起自己与裴筱的关系。

从一开始,他只是对裴筱有些兴趣,毕竟这样一个风情万种的大美人,又有谁能做到视而不见呢?

但一次又一次,他对裴筱的欲/望只增不减,逐渐演变成了戒不掉的瘾,甚至让他已经不能对裴筱以外的任何人再产生哪怕一丁点的兴趣。

他开始正视自己,不再逃避,做好准备迎接一段可能会长期存在的关系。

但这好像也还是不足够的。

以前他曾经是欣赏过那个在男人堆里左右逢源,游刃有余的交际花的,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越来越讨厌看到那群男人下/流的目光总是贪婪地黏在裴筱的身上。

当他发现这一切时,自己对裴筱已经有了一种接近偏执的占有欲。

但最终让他决定要带裴筱回家的原因,还是因为他已经不能忍受马斯南路那栋小洋楼里空旷的回音。

他不得不承认,在与裴筱的关系里,从头到尾,他关注的都是自己的需求和感受,他想要什么,他不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