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噩梦(第4/5页)

父皇明明也不喜欢扶苏哥哥的,他每次见扶苏哥哥都凶他。

然后王后就会不高兴,不给父皇好脸色看,他们就吵架,然后父皇也不高兴了。

胡亥真的不懂。

有天他实在是忍受不了了,偷偷问一起去念书的另一个哥哥,公子高。胡亥很迷茫,问为什么明明王后和父皇都更喜欢他,王后却不认他去当自己的孩子呢?

公子高哈哈大笑,告诉他,因为你们不一样,公子扶苏是王后的嫡子,你只不过是胡人生出来的小玩意。

有……有什么不一样呢?

有,多的是。公子扶苏是王后唯一的嫡子,大概率以后要成为新的秦王,所以父皇才待他那么严格,而你就是个一抓一大把的庶子,以后再好也就是当一个尽责的臣子。

胡亥知道臣子是什么,见到父皇毕恭毕敬、还要下跪的就是臣子。

为什么扶苏哥哥可以成为父皇那样厉害的人,他却要成为一个要跪下的臣子呢?

明明大家都喜欢他啊。

胡亥不高兴了,他举起砚台去砸公子高,然后两个人打成一团,被通通拎出去罚站。

下学之后公子高的母妃来接他,胡亥不喜欢公子高的母妃,她长得尖酸刻薄的,脾气也很差。

胡亥想待会儿王后来接扶苏哥哥下学的时候,肯定会看见自己可怜巴巴地站在外面,肯定会来抱他,然后安慰他,给他拿好吃的。

扶苏哥哥肯定也会帮他骂公子高,那他就勉为其难地原谅他们了,扶苏哥哥以后当秦王也会对他好的,而且扶苏哥哥去当秦王了,王后就没有孩子了,他撒撒娇,王后会把他接过去养的。

但是没有。

那天公子扶苏第一天去习武,被长剑磕着了,伤口不是很大,但是给王后心疼坏了,满心满眼都是自己孩子,一下辇架就直奔演武场,奴仆围着,根本没有注意到在课堂外面罚站的小胡亥。

越苏只看见梦境里那个小小的身影,在外面罚站,头埋的越来越低,因为穿着厚重的袍服,额头上都是汗,汗水一点一点滴下来,他时不时举起袖子去擦。

可能是在擦汗水,也可能是在擦泪水,越苏看不清楚。

嫉妒如同野火一样,把世间变成了巨大的焚化炉。万物色相,日月星辰、山河大海、泉源溪涧、草木丛林,须弥诸山,一切都烧起来了,烧得七零八落,一刹那间,妄念俱灭,而妄念又起。

《大宝积经》里写:假使百千劫,所作业不亡,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

果报还自受。

越苏是被怀里人的挣扎闹醒的。

已是深秋,但胡亥依旧一头的汗,神情痛苦,手臂上的肌肉鼓起,扭曲痉挛,在她怀里拱来拱去。

是做了噩梦吗?

越苏忍着困意,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试图重新哄睡让他不要作妖,但是越拍怀里的人越焦躁,就差把她一脚踹下去了。

越苏看他状态不对,起身要去喊大夫,但又被一把扣住腰。年轻男人的力气大得惊人,越苏几乎疑心自己的腰要被他勒断。

你不是妈妈的小宝宝了,心里有点数行吗!你都能一只手把人掐死了你知道吗!

深夜的秦宫静得可怕,因为新帝的喜好,室内一点烛光都看不见,胡亥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抽搐,好像有什么卡着他的脖子,让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被噩梦魇着了吗?

越苏走也走不了,动也动不得,只好张开手臂抱他,把人纳在怀里,一边拍他单薄的脊背一边发出重复单调的音节,像哄小孩子一样。

“乖啊……不怕了,最乖了……”

越苏哄了好一会儿,怀里人的反应不再那么强烈,而是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好像梦魇已经平息,就没再喊人,任他继续睡下去了。

越苏在黑暗中,忽然迷迷糊糊地冒出一个念头。

胡亥的一生,有谁全心全意拥抱过他,说我永远爱你支持你吗?

就像王后对公子扶苏那样。

越苏想应该没有吧。

秦宫太暗了,黑暗让人头脑不清,越苏本来就困得要死,见他不再闹了,呼吸平稳,也就不管了,眼皮打架,昏沉地睡过去了。

她睡过去不久,床上的年轻男人就重新睁开了眼睛。

他坐了起来,一脸痛苦地揉弄着太阳穴,有些不适应室内全然的黑暗,哑着声音叫人点灯。

等奴仆点灯的途中,他就在一遍又一遍地摩挲手上的扳指,摩挲扳指上的纹路,直到指腹发红,像要滴血在那纹路上。

灯点起来了,他仿佛才适应这具身体的年轻一般,用已经很久没有尝试过的敏锐感官缓缓扫视周围熟悉的环境。

“陛下,要唤常仪姑娘起来吗?”外间候着的内侍见他坐在床上不动,也没有别的命令,大着胆子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