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为了给杨大师接风洗尘,就连出差的鹿望北都改了航班提前回来。

鹿夫人和杨春归是世交,父辈认识,他们同时在美院求学,也算的上是师兄妹,学生时期关系非常要好,但因为鹿夫人过世很早,而鹿家又是做连锁酒店的生意,因此两家多年不曾联系。

鹿望北作为哥哥,看到鹿与宁在国画上有天赋,但又找不到可以教导他的师父,不忍心弟弟天赋被磋磨,才辗转通过已经过世的外公的关系,重新与杨大师联系上。

杨春归虽然是一代大师,但他画风娟秀婉约擅长花鸟,唯一的大弟子擅长的却是粗狂的泼墨泼彩山水,一生所长难以在大弟子身上舒展,这些年也想重新□□个合心意的小弟子,鹿与宁有天赋,画风和他相似,小小年纪在国画界已经崭露头角,又是故人之子,所以杨春归动了心思,若是孩子真的有天分,又有这样的渊源在,不如结个善缘。

这次来南市,也是杨春归也是想要提前看看鹿与宁的心性和天赋。

轿车在鹿家花园刚刚修剪过的草坪停下,花园里鹿与宁与鹿望北站在一起,杨春归下车环视两人,却朝鹿正青问道:“我听说予安找回来了,我怎么没有看到予安啊?”

他和师妹虽然不是同一个师父,但关系很好,予安出生的时候,他还来看过,是一个早产儿,因此师妹也格外内疚,对这个孩子分外上心。

“予安在家吗?怎么没有看到他?”杨春归这才注意从他头到尾都没有见到过鹿予安。

鹿与宁眼神却微微黯淡,他知道他虽然天赋不错,但是像他这样的还有很多,远远有比他更有天赋的,他只能勉强说得上勤勉而已,而今天杨伯伯愿意站在这里,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姓鹿,是妈妈的孩子。

可他知道,他毕竟不是妈妈的亲生孩子,他只是养子,名不正言不顺,只要一旦提起鹿予安,他的存在会变得非常尴尬难堪。

还是一个高中生的鹿与宁忍不住看向爸爸。而鹿正青也察觉到鹿与宁的不自在,他眼神带着默默的鼓励,微不可查的安抚般朝他点点头,一个细微的动作,但是鹿与宁却心安起来。

他虽然是养子,但家人的爱他都有,他又何必妄自菲薄。从小到大,爸爸和哥哥给他的爱没有打过折扣。

因此他更不能辜负他们的期盼,他要让杨伯伯满意,成为杨伯伯的弟子。

鹿望北也安抚的揉了揉鹿与宁头发轻描淡写的说:“听王叔说予安临时出去,可能是和同学约好了吧。”

管家王叔已经和他说了予安出门的事情,他也早有准备,但鹿望北心中多少有些不喜,杨伯伯是妈妈的朋友,于情于理,予安都应该来见一见杨伯伯,而不是不分轻重的出去疯。

但这也并不奇怪,是鹿予安会做出来的事情——他一贯的只在意自己的感受,又怎么会管其他人。

“出去了?”鹿正青不由眉毛皱起,他离开的时候,明明予安还在家,闯下了这么多祸,不说反思,竟然和没事人一样又和那群狐朋狗友闲逛,“我去把他叫回来。”

“不用,孩子出去玩就让他好好玩。”杨春归连忙制止,又问道:“予安会画画吗?”

“予安这孩子不会画画。”鹿正青和杨春归解释起来。其实予安因为宁宁画画,曾经闹过一阵子学画,但不过才几天,就受不了苦不学了,但这点就不足以为外人道了。

杨春归又想起以前,忍不住感慨道:“师妹的孩子竟然都不会画画,天意弄人啊。”师妹天赋很高,尤其对色彩敏感,这一点甚至是自己师父颜老都大加赞赏的,只可惜天意弄人。

杨春归心中长叹一口气。

好在后面杨春归不再谈起鹿予安。

鹿与宁总算松了口气。但可偏偏杨伯伯去他画室看了一圈,也没有开口提起收徒的事情。

就连爸爸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一些。

饶是鹿与宁也察觉到杨伯伯并不满意他,他知道这个机会难得,心里不由得慌了起来,连忙从书桌上拿出他不久前画的最满意的青绿山水卷轴,谁知不小心将书桌上几张画稿打落在地。

鹿与宁正弯腰要捡起地上几尺见方的三张横披。

“咦。”杨春归却叫停了他的动作,亲自弯腰将地上三张横披捡了起来,“让我看看。”

鹿与宁一愣,目光落在上面细细一看,就发现这几张有点陌生,画稿上线条杂乱无章,看起来像是小儿涂鸦之作,并不是自己的画作。

而所用的宣纸,质量也非常粗糙,不是他惯用的那种。在他看来这不过就是初学者拿着画笔乱画一通。

但杨春归眉心微动,细细端详,然后迅速调整了三幅画作的顺序,重叠在一起,忍不住连称三声:“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