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第4/8页)

室友挪过来跟她一起吃饭,说:“她练过武术,比你还能打。但她不打别人。”

她的笑容里有种预见的美感,电视剧里的女巫经常会用这样的表情暗示人物命运。

庆虞遂了她的意,问:“为什么?”

讳莫如深。疯女人下了定论:“以后你也不可能再打别人。”

想不通这句话。

没过几天,那个称要剥自己的皮卖钱的女人又开始自残,比之前还严重。不过每次自残后她都会消停几日,看起来特别没力气。

庆虞一直疑惑,为什么她不直接死去。

自残,原来自残会让人兴奋并不是她的专利,这世上好多人都以‘把刀指向自己’为乐。

去医技楼体检的那一天,疯女人看她的眼神特别奇怪,就好像明日她会死去,以一种告别的姿势注视她。

庆虞觉得莫名其妙,安安分分接受了检查,医师没给她看检查报告。

晚上吃完饭后又排队领药。语音播报里提醒所有患者前往工娱室观看新闻,末了又赘了一句:

——“患者健康高于一切。”

晚上,疯女人又开始胡言乱语,工作人员进来警告了几次,见不管用后要带走她,她就开始大哭,哭的肝肠寸断,求饶:“我不喊了,不喊了,绝对不喊了——”

可你现在就在喊。庆虞想。

疯女人也意识到这一点,赶紧噤声,往床上爬。

等护士安抚好她的情绪,门关上,灯灭了。

疯女人突然说:“你有朋友吗?”

不等庆虞回答,她又轻声说:“特别亲密,无处不在的朋友!”

庆虞想到祁浣。

她嗯了声。

疯女人问:“你的朋友为你做过什么事情?”

庆虞不想回,但一想到她刚才差点被拖走时崩溃的模样,又觉得还是说了比较好,便道:“她写了一本书,打算卖钱给我治病。”

闻言,疯女人忽然无声的大笑起来。房间昏暗,庆虞看不到她的模样,但能想象到她张开口狂妄肆意的笑容。笑声过分压制,变成树叶被风吹起时相撞的沙沙声。

“让我猜,她是不是有一个绝对悲惨的人生,独独成了你的附属品?”

她分明在笑,可笑却那么的残酷,每说出一个字,庆虞就觉得身上多了一道伤口,有人往她伤口上喷辣椒水。

祁浣得了艾滋,

祁浣是孤儿,

祁浣被孤立,

祁浣是她的女孩。

——绝对悲惨。

她初中的时候不知道艾滋是隐私项目,不能集体检查。但祁浣得艾滋的事一定得让所有人知道,于是给祁浣的设定是在学校检查出的艾滋。除此之外,她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年少时并不完善的思维。

她只是在圆自己的设定而已。

疯女人说:“我们都这么自私,活该得病。如果我们有一点良心,就不应该制造那样一个人出来,她有了生命,却在出生的那一天就注定以不体面的方式死去。”

她很严肃的说:“庆虞,我想说的是,今天不是体检的日子。有大事要发生了,他们要走捷径了。”

“什么捷径?”庆虞侧过身睡,想看清她。

可是失败了。

疯女人说:“我没见到你跟你的朋友说话,是因为你也知道来这里的那一天就意味着她要被杀死,还是她真的消失了?”

庆虞摇头,她恍然明白了什么。

待在这里将近一个月,医师一直试图让她接受祁浣是虚构的,并让她忘记她,但是她从未透露过。即使医师说她是不会发光的太阳,即使她知道医师的意思是只要忘记祁浣,她就能成为会发光的太阳。

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治疗她。

疯女人还是睡不着,等工作人员再一次检查完毕后,她直接坐起来跟她聊天,说:“你有什么愿望吗?想跟那个朋友一起实现的愿望。在这之前,让自己如愿。”

庆虞思索半响,想到《离歌》,她和焦糖一样。

“和平。我爱和平,我的愿望是一切都和平,世界,家庭,学校,医院,都和平。”

疯女人一愣,然后笑了半天,再没说话。

她忽然沉默了,不知道何时,庆虞等不到她的回答,已经要睡着了,她突然开口:“如果这是你想做的事情,那你可以放弃,你应该承认自己有做不到的事,应该承认你身上背不起和平这么大的一个命题。”

如果不是药物作用,后半夜大概睡不着了。

庆虞觉得好笑,其实她比谁都清楚自己的无能,从小开始就清清楚楚。

她不如典典果决,不如余帧优秀,不如季岚幸福,不如年郁勇敢。

这几年来,表面上看她似乎进步了,但只有她自己清楚,她只是在看别人进步,自己还缩在下水道里不敢出来。

但她真心渴望和平。

就如她认同自己身上背不起和平那么大的一个命题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