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2/2页)

他说:“那怎么跑到卫三他们手里了。”

沈鸢冷哼一声:“上回让你按在墙上时,落在地上了,他们趁乱拾了去,后来险些没找回来。”

他咳嗽了一声,摸了摸鼻子。

他凝神去瞧,一眼就能认得出来,撒星阵,却月阵。

他依着自己行军打仗的经验,也不得不称赞一声:“画得很好。”

沈鸢却没了动静。

他这时候蓦地笑了,说:“怎么?夸你的时候,倒不反驳我了?”

沈鸢道:“谁不喜欢被戴高帽?”

他道:“我这可不是戴你高帽。”

这样多的阵图,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工作量。而沈鸢眼下所在的文昌堂,与他所在的昭明堂不同,并不教习兵法阵图,沈鸢一边要考书院里的头名,一边又要将这些兵书一一翻阅,还要将这些阵图逐张绘出。

少说也得一年半载的功夫。

他甚至仿佛能瞧见,小病秧子挽起衣袖、循着父亲的笔记,在灯火摇曳下,一笔一笔勾勒描摹的模样。

手腕清瘦,眉眼却灼灼。

如现在一般,光是瞧着这些兵书阵图,便眼底倒映着摇曳的火,几分得色。

他蓦地有些后悔,卫三卫四还是揍得轻了。

半晌说:“哪些毁了,给我瞧瞧。我帮你抄过了再走。”

沈鸢愣了一下,抿唇道:“不必了,照霜知雪能帮我誊一些。”

他笑道:“那你不也得动手?本来就受了凉,这下又不怕病了?”

这三两句功夫,他仿佛又回到了梦境最后一段时间,那时他与沈鸢都为复仇而活,利害关系一致,倒不知什么时候,统一了战线。

似是友人,又似乎不是,也是这样一句接一句地说着。

话无好话,却是相依为命的人。

他那时只有沈鸢。

沈鸢那时也只有他。

他恍惚间弄错了身份,下意识伸手去摸沈鸢额头。

手掌覆在他的额上。

他眼睁睁瞧着沈鸢漂亮的眸子圆睁,仿佛烫着了似的,猛地后退了一步。

牵连着桌上的东西都落了地。

这下他俩都怔在原地,沈鸢愣了,他也不好解释自己这突如其来的举止。

这下说什么?我梦见咱俩亲如兄弟,摸一摸额头算不得什么?

倒是沈鸢的侍女跟随风一起急慌慌进来了,一副生怕他俩打起来似的。

见没动了刀兵,面面相觑,倒有几分愕然。

“你回去吧,”沈鸢低下头去捡起地上的狼毫,只有耳根微红,“若顺路,便将食盒还回去。”

“替我向姨母说一声,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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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瓒出了沈鸢的门,没急着走,倒垂眸,盯着指尖发了好一会儿呆。

碰到了。

柔软又温暖。

按方才摸着沈鸢的温度,倒也没有生病。

想来这会儿沈鸢只是体弱,淋了些水,也没就这样病倒,倒中气十足跟他斗嘴,还能吃下一整碗鱼片粥,连续几日伏案抄书。

他在墙角瞧见一把剑,被悉心擦拭保养。想来虽不常用,也可提起来比划招式,权做消遣。

好生将养着,不至于沦落至前世痼疾缠身的地步。

他印象里的沈鸢劳心劳力,几次受伤,便日复一日虚弱了下去。甚至不过三十,便弱不胜衣,病榻缠绵,一日里有大半时间都在昏睡,难得打起精神来同他说上几句,读两页书,却又昏昏沉沉睡去。

那时灯火摇曳。

他喊一声“折春”。

沈鸢才能抬抬眼皮,恹恹瞧他一眼,却仿佛连那点非要跟他攀比的心气儿都散了。

树影郁郁,光斑点点落下,五指合拢,便攥在手心。

仿佛手心儿都在发烫。

随风说:“主子没跟沈公子打起来吧?怎么瞧着剑拔弩张,怪吓人的。”

“他是不是又给您脸色瞧了,您可别犯浑,省得又让侯爷给打了……”

他淡淡说:“想领罚了?”

随风忙低头道:“是我胡乱说话。”

其实不怪随风,侍从自然是跟着他的心思走。

他想若没有梦里那些,他也是一直这样想沈鸢的。

心窄善妒、恨他入骨,他对沈鸢自然也是针尖麦芒。

可眼下……

他蓦地想起沈鸢垂首拾起笔,那殷红的耳垂来。

喉咙有些痒,却又吐不出什么字来。

蓦地被侍女的引路声打断。

远处,府里的大夫提着箱笼、步履匆匆而来。

他便道:“随风。”

随风应了声“是”。

他说:“你留下,诊过了脉,问问大夫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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