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阮时意闻悉圣谕,啼笑皆非之余, 真心替徐赫前后奔忙而心疼。

当初时时审慎、费劲周折换取皇帝珍藏, 夫妻二人事后提心吊胆,疑心被人发觉。

旁人瞧不见他徐赫的殚精竭虑,阮时意却能捕捉他眸底难掩的深深疲倦。

见徐赫简单讲述皇帝安排, 当即匆忙回倚桐苑, 阮时意放心不下, 生怕他受委屈而强憋于心, 遂借端鸡汤为由, 悄然跟了过去。

苑竹桐环绕,桃杏点缀, 小楼阁上下八窗玲珑, 天光霞彩交纳无碍。

池内鱼跃破萍,亭畔假山层叠, 凡可玩可赏之物,无不精雅惬情。

徐赫正立于霁临亭前看莲花盛放, 回眸见阮时意领沉碧同来,既惊且喜:“阮阮?”

说来可笑, 为了避嫌,近一月她竟未正式踏入这小院落。

“鸡汤份量太多,分一些给你。”

无子孙在侧时, 她收起平日的板正, 语气也绵和上三分。

徐赫许久未感受她的温柔, 瞬时笑意缱绻, 请她入亭小坐。

沉碧麻利将炖盅内的汤分盛在小碗内,撒上盐末,识趣退至院门外,为久未相处的“小情侣”制造私密空间。

徐赫似是怕一下子喝完汤便留不住爱妻,是以每一勺皆喝得优雅且谨慎,如饮琼浆玉露般珍而重之。

阮时意温声问:“圣上让你从头到尾临摹五卷晴岚图,可有规定时限?”

他笑容无奈:“这倒没有,但我必须画出不同风格,以免被人觉察。折腾来折腾去……我这一年来都在重复自己……”

阮时意软言劝道:“若你没进翰林画院,兴许圣上更觉‘探微先生’不可取替,定舍不得将晴岚图还给徐家。如今,他终于放下对‘徐探微’的执念,转而重视‘徐待诏’,可见你走过的路,画过的画,都没白费。”

徐赫心头暖流涌动,握住她的左手,笑道:“阮阮,你是怕我心情不佳,特地来安慰我?聪慧如你,该知道如何‘安慰’吧?”

“你!”

阮时意正语重心长,被他话锋一转,竟扯到那桩事上。

时隔多日,她非但没忘,连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

所幸,徐赫不过逗一逗她,未有进一步举动。

他柔声解释:“放心,我没你想的幼稚冲动易怒,相反,我甚至反过来担忧,你会为郡主戏弄调侃而不悦。还好我的阮阮心怀宽广,从不斤斤计较。”

阮时意容色稍缓,杏眸笑眯眯端详他,半开玩笑:“我早说圣上最爱你,以前爱探微,现在爱……唔……”

话说一半,后颈微凉,微张的唇猝不及防被堵上。

由温柔相抵,变成攫取掠夺,他贪恋地将堆叠多时思念全数奉上。

事实上,徐赫几乎夜夜从敞开的窗户跳进她卧房,平躺于外侧,等着她于睡梦中主动靠近纳凉。

他总舍不得惊醒她,没敢亲她一口、抱她一下,待天色未亮返回倚桐苑继续补眠。

如今好不容易获取片刻独处,他借机亲她个吞天噬地。

浓重呼吸间混合了花木清香与彼此独特气息,唇舌交换鸡汤的鲜美,诡秘中渗透无形的诱惑。

阮时意迷乱闭目,从被动承受转为稚拙迎合。

什么“心如止水”,什么“端庄矜持”,早不知抛到何处。

良久,两唇分开,鼻尖相抵,呼吸交缠,各自凌乱。

徐赫分明感觉到妻子由一年前的抗拒,至往后的麻木,到现下的真心接纳,顿觉全身泡在蜜里,甜且满足。

隐约听闻远处人声渐近,他猜想是小仆役端茶送水,踌躇须臾。

——既舍不得放开怀中娇妻,又不便在院门敞开时胡搅蛮缠。

趁阮时意成软绵绵的一团,他不作犹豫,起身抱她直奔书房,一脚踹向雕花房门,意欲先将她藏起,慢慢入腹。

偏生,他忘了房门被锁,猛力一踹,门板被他踢了大洞,右脚卡在内,狼狈不堪。

阮时意回过神,再听院门处传来异动,当即警惕转目。

院落外一玄色身影闻声,飞身抢入,见徐赫搂阮时意迫不及待踹门,立马红着脸,转身回避,却被门槛绊了一下,踉跄逃窜,却不忘吼上一句。

“我、我什么也没看见!真的!”

此地无银,欲盖弥彰!惹人遐思!

阮时意恨不得把那毛毛躁躁的小子拖回来,先暴打一顿,再丢进荷花池喂鱼。

**********

徐晟受蓝豫立之邀,特地拉祖父母同去游湖。

岂料,竟撞见二人干柴烈火欲燃未燃的那一刻?

阮时意三日没搭理他,徐赫为尽快完成皇帝布置的临摹任务,重新迁入翰林画院,害徐晟一筹莫展。

幸有秋澄和静影同去,阮时意最终答应了积翠湖之约。

为避过去年的鼎盛,五人特意选在观莲节前半个月出游。

碧天流云,绿荷繁密,不见湖光;菡萏香凝,鲜嫩娇俏宛若亭亭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