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阮时意于一场迤逦绮丽的梦境中苏醒时, 熹微晨光入目,啾啾鸟鸣入耳, 幽幽花香入鼻……

定神看清身侧那张俊朗睡颜, 她心念一动, 有须臾失神。

遥远记忆中,多少悠长良夜尽头, 呈现在她眼前便是这张温润如玉的青年面容。

剑眉英气勃勃,长眸闭合时, 睫毛根根分明;鼻唇线条柔和,又有利落明晰;胡子修理过后,仅余短浅须根。

这世上无人得知,纵然阮时意韶华不再、朱颜辞去,梦魂中仍偶尔忆起徐赫的睡容。

并非有多怀念或迷恋,却真真切切印在脑海。

兴许, 他在她心目中, 永远年轻如初。

回过神来, 阮时意猛地从这四面通畅的楼阁底层、左右两侧倾垂摇曳的月季花枝,以及一眼望尽的繁花园景、小桥流泉想起了什么。

……!

如此说来,一夜风流、娇纵肆意……不是她的臆想?

等等!她都干了哪些乱七八糟的事?

细看徐赫仅穿了贴身中衣, 而她则套着宽大的男子黛色缎袍,身上覆盖大衫、鞠衣、褙子等满绣华衣, 榻边堆叠系带、玉革带及大量金银首饰, 靠垫上掉落两片假胡子……某些模糊片段猝然闪现。

嗯, 有徐赫穿裙子时局促不安的窘迫情态。

还有她跨坐他腿上, 双手固着他的脸……一顿粗暴猛啃。

阮时意整个人僵硬如石化。

——这下尴尬了。

额……请问如何能在他沉睡未醒时,给他穿回男子袍服,并抹去记忆、当作无事发生?

她悲惨发现,过往数十载的人生经历中,未有处理此局面的经验。

费了些时间,她大致理清来龙去脉。

无非是她在衔云郡主处陆陆续续喝了不少酒,倒腾半日后,因温泉和夜风而昏昏沉沉,加上路遇觊觎她的陆公子,为徐赫所救,糊里糊涂被他拐这儿来了。

印象中,徐赫没对她做过分举动,反倒是她兴奋无状,恃醉行凶。

完了完了完了……

呆滞片刻,阮时意缓缓坐起身,意欲偷偷换掉衣袍。

岂料刚解开肩头钮扣,扯开前襟,躺卧在畔的那人悠然睁目,视线精准投向她窘然的脸。

“阮阮,昨夜……满意不?”

徐赫半眯长眸,薄唇笑得撩人心魂。

阮时意动作凝滞,心底隐隐传来绝望的呐喊——麻烦找个洞把她埋起来吧!

“那个……三郎,我、我昨晚喝多了……如有冒犯之处,请你多多包涵。”

她神色尴尬,仍选择在第一时间镇定道歉。

生份语气令徐赫微微一怔。

他支起上半身,似笑非笑:“算不上冒犯,虽说被你逼着穿红裙是有些奇怪,但念在你亲我亲得这般忘情……”

“别说了!”

阮时意霎时脸颊绯红,嗓音发颤。

徐赫憋笑端量她的羞恼交加的娇颜,抬手为她拭去一团遭的胭脂。

“唔……我从不晓得,你居然有这等癖好!”

“我、我没有!”

阮时意百口莫辩。

都是衔云郡主害的!先当众给人“安排上了”,又拉她玩变装游戏,再不断撩拨她……

这晴岚图若拿不下,真对不起她受的屈辱!

她急着把黛袍还给他,又觉在他注视下脱衣过于奔放,遂低声愠道:“你、你背过去!不许看!”

徐赫笑得浑身发抖。

他可没忘,她先一晚如何悠哉悠哉逐件褪下层层裙裳。

那嘴角勾笑的媚惑情态,真让他疑心自家媳妇被狐狸精附体了。

正因惊疑交加,他才忍得住没胡作非为。

此时此刻,她竟羞得勒令他转身?

徐赫知她那昙花一现的放肆,不过是借醉释放不为人知的一面。

清醒后恢复端肃,难免羞惭。

当下,他乖乖转向花园,但肩头几不可察的颤抖,泄露了他的窃笑。

待阮时意手忙脚乱换回女子裙裳,烧着脸把黛袍黑帽塞还给他,他咧嘴笑道:“只管扒,不管穿?”

阮时意只想捂脸。

幸而徐赫没再揶揄,利索穿衣,整理仪容,助她收拾随意堆放的首饰。

他摸了摸鼻唇四周,语带戏谑:“看样子……你不打算对我负责任?”

阮时意正以五指梳理青丝,闻言回首,轻咬唇角,抬手为他整理领口。

对上他窃喜的眼光,她终究不知该说什么。

还好,是他。

如不是他,她敢乱来么?似乎……不敢的。

她感激他未乘人之危,却禁不住思索,万一他没把持住,闹得一发不可收拾,又该如何?

潜藏内心最最最深处的蠢蠢欲动,宣告了一件事——她好像不是特别抗拒?

欸……太羞耻了!

一定是行宫风水有问题!

云头乍亮的晨光勾勒阁前俪影,虽袍裳发皱,神情微窘,仍无损璧人成双的美好。

徐赫本想笑说“下回需要发泄记得找我”之类的调侃,觉察妻子眸光夹带难以掩饰的愧疚懊恼,他硬生生把话咽回肚子,并温柔替她捋了捋鬓角乱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