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第2/2页)

哪怕她目下不便多问。

“蓝姐姐,我算是戴孝在身,登门拜访不大合适……”阮时意语气诚恳,“不如,我作东请蓝太夫人到徐家的酒楼……”

“不!”蓝曦芸极为坚决,“此事,必须在蓝府内详谈。”

阮时意暗觉奇怪,又没说非当场拿回不可,对方为何执意如此?

蓝家人骨子里多少有几分霸道,她已婉拒两回邀请,不好再三违逆他们,遂痛快约在三日后下午。

蓝曦芸送她上马车,转头朝搀扶她的静影多看了两眼,眸底掠过明显的震惊:“你、你……?”

静影一脸茫然,抬手挠了挠头。

“……没,认错人了。”蓝曦芸怔忪片晌,才勉强回过神。

阮时意大概猜出蓝曦芸的震悚从何而来,但只能装作浑然未觉。

*****

车轮滚滚碾过城南的街巷,载着车厢穿梭于人潮。

即将抵达澜园附近,车头的静影悄然掀帘,低声示警:“姑娘,有人跟踪。”

“绕一圈,看是何状况。”

阮时意近来隐秘接管徐家生意,只求安稳平顺度过,并无吞并别家的野心。

除了各大商号的掌柜及其心腹,余人大多以为她是徐家或阮家不入流的远亲,按理说树敌地可能性微乎其微。

当下,静影吩咐车夫改道入巷,继续前行,自己则于拐角处跃下马车,藏身墙后。

果不其然,只过了一阵,娇呼声起,窄巷内传出拳脚相交的打斗声。

“停车!”

阮时意连忙探头往后望,眼见两道人影一攻一守、一高一矮剧烈相斗,禁不住捏了把汗。

静影粉绫裙舞成一团云,手持明灿灿的匕首,招招狠辣,步步紧逼。

而那拼死抵挡的青灰色长袍男子,居然是徐赫!

“静影!住手!”阮时意吓出一身冷汗,心快跳到嗓子眼,当即喝止。

即使徐赫出身将军府,颇有几年武功底子,但与静影交手,怕是得吃亏。

静影依言退开,瞪视徐赫:“你这人鬼鬼祟祟跟了一路!有何居心!”

徐赫险些颜面尽失,狼狈万分,转目凝视阮时意,恳切之意不言而喻。

“阮……姑娘,我……”

阮时意幽幽叹了口气。

“静影,这位是书画院的先生。”

“可他……”静影自是不相信,寻常画师会跟踪学生,并在她手底下走得过十余招。

阮时意缓缓下了马车,对徐赫盈盈福身。

“抱歉,我请先生讲解画论,又忘得一干二净,不告而别,当真对不住。”

此言摆明顾全他的面子。

“没想到姑娘家的侍婢如此了得,失敬!”徐赫硬着头皮客套。

阮时意嗓音不露悲喜:“难得先生纡尊,学生心中感恩。奈何天色向晚,不便请先生到府上叙话,恳请谅解。”

徐赫抿唇不语,尴尬之余,难掩失落。

他本就俊美无俦,陋巷在他衣袂飘飞下如褪了色。

阮时意淡然抬眸,视线与之相接,中间隔着的不仅仅是五六丈的距离,更有漫长无情岁月。

他们曾是良工琢就的一对玉人。

若有一朝不见,他便茶饭懒吃,如痴如狂;而她也恹恹欲睡,笔墨慵拈。

缘何落得咫尺天涯之境地?

罢了,再耗下去,毫无益处。

于是,在徐赫执礼欲别的顷刻间,阮时意柔柔启唇:“若先生不弃,半柱香后,不妨到篱溪桃林一观。”

*****

澜园以东三里的篱溪,人烟稀少,溪清树绿,野桃新挂枝头,意趣横生。

马车停在林边,阮时意命丫鬟等待,自己则走了十余丈,坐到溪边大石上静候。

夕阳暖芒勾勒她白底云纹褙子,映衬那张凝脂脸颊更加柔和而温软。

徐赫并未让她久等。

他大步流星穿林而行,停步数尺之外,深深吸气,静静地,注视她。

身板挺直如松,面容的温润儒雅恰如当年,英气眉目夹杂了难言滋味。

疑问、愧疚、期待、热切、感伤……兼而有之。

这一刻,阮时意完全肯定,他眼里所及、心中所念的,是她。

然而他们谁也不愿率先打破僵局。

毕竟,彼此清楚明白,一旦开口,将意味着什么。

阮时意徐徐起身,潋滟眸光如夕照耀清溪,精致嘴唇挑勾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半晌后,她唤出阔别三十多年的称呼,语调平静无波。

“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