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影子(第2/3页)

时空仿佛一并停止了,只有电影还在继续,把这个悲伤的故事继续在齐弩良眼前铺开。

从山上下来后,迫于世俗的压力,两人终于还是分道扬镳,各自过上了娶妻生子的生活。然而四年后,两人再次重遇,旧情死灰复燃。这次双方再不是当年19岁的少年,而是背着各自的家庭,背负了更多道德和世俗的枷锁,仍旧义无反顾在一起了。

随后的十几年,他们每年都以朋友的身份一起去钓鱼,共同消失在山林深处,享受片刻偷来的甜蜜。然而看似平静的生活中,却蕴藏着真正的残酷。他们的家人——妻子、父母,无不为之感到痛苦。然而同样痛苦的,却也是曾经屈服于世俗,却又无法按捺住内心情爱的主角。

生活成了一碗苦涩的汤药,那一丁点的甜对这巨大的苦楚根本毫无用处,煎熬着,散发出越发清苦的滋味儿,直到主角之一意外去世。

当活着的人去拜访逝世的爱人的父母,希望拿走他的骨灰时,却从他的衣柜里找到两件重叠一起的、他们当年在山里放羊时穿的衣服。最后,他没能拿走骨灰,把那两件衣服拿走了。

两个半小时的电影,讲述了两个同性恋主角沉闷压抑的一生。沉重的结局也像石头一样沉沉压在齐弩良心上,他像溺水的人挣扎着把鼻孔探出水面,深深呼了两口气,然而喉咙堵塞的感觉并没有好一些。

他轻轻把蒋彧挪到一边,蹑手蹑脚起身,从茶几下方拿了烟盒,去了外边阳台。

天际发白,已经蒙蒙亮。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风也止住了,外边的街道和树木,全是白皑皑一片。世界裹在白雪里,有一种静寂的干净。

窗户关着,但玻璃窗关不住刺骨的冷。齐弩良吐出一口灰白的雾气,被这寒冷激得脑子清醒了些,心头的沉重,也好像减轻了一些。

他突然想起一件好几年前的事。

他从纺织厂辞了工,开始开出租。

从集体生活里脱离后,他就一个人租了个城中村的小单间住着。离群索居,平时没有什么人来往,偶尔只有邓江华过来看看他。这样就再没人好奇他为什么听首都新闻,也没有人再诋毁他和蒋彧的关系。

一天深夜,他准备再拉最后一趟就收工回家。在一所大学门口,被一个男生招停下。

男生拉开副驾驶的门,上车才嗅到对方一身浓重的酒气。齐弩良问他去哪里,男生口齿不清,只说回家。又问他家在哪里,男生说了一个北方城市。

齐弩良没好气地让他下车。

男生掏出钱包,把里边几百元钱全部扔给齐弩良,让他开车,能开多远开多远。

看得出来那孩子心情不太好,但齐弩良也没必要和钱过不去,打算开车带他兜一圈,然后再把人送回学校。

车子启动后,男生一言不发。路过商店,齐弩良下车给他买了瓶水,让他喝点水醒醒酒。

谁知男生接过水,说完谢谢,毫无征兆开始哭诉。

从断断续续又不太清楚的描述里,齐弩良听出,他有个在学校交往的男朋友,两人感情一直很好。却没想到对方刚毕业没多久,就回家听从父母的安排相了亲,打电话跟他分手,否认自己和他一样是同性恋。

齐弩良从车内镜看他,挺文气的男孩,很年轻,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只是那一张白净的脸哭得梨花带雨,这让他心头一紧,突然有些慌乱。

齐弩良本不是多话的人,此时却忍不住安慰对方。他说两个男的在一起社会压力太大,对方选择和女人结婚也正常,这样更容易过幸福一些。如果他真的爱他,就该为对方着想,祝福他。

他的安慰不仅没作用,男生反而嚎哭起来,质问齐弩良:“那我呢?我的幸福又在哪里?谁来为我着想?”

“……我不知道。”

“我们在一起快三年了,他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带我去你家吧,今晚我不想一个人呆着。”

“去我家?”齐弩良一脚踩停了刹车。

“你家里还有其他人?有老婆?有孩子?”

鬼使神差地,齐弩良真把这个男孩带回了他租住的城中村。

他喝得太醉了,下车几乎已经站立不稳,齐弩良一路背着他回到自己小平房里。到了家,他把男孩放在床上,帮他擦了脸,脱了鞋和外套。男孩一沾枕头,很快便昏睡过去。

齐弩良抽完一支烟,也脱衣上床,熄了灯。

那天,他搂着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孩睡了一晚。

第二天醒来时,男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自己走掉了。

他来不及反省自己的出格和荒唐,也无暇揣测那个不知名的男孩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男人床上是种什么样的心情。他只是从这男孩身上看到了丁点蒋彧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