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一道伤痕(第2/2页)

道理,管声自然懂。就像人们都懂要好好学习,可还是摸鱼。都懂该努力工作赚钱,可依旧蹉跎。

他长叹一口气,继续处理巨蜥肉。

范锡不断搅拌沸腾的海水,在有白色晶体析出后便停止加热。过滤出湿润的晶体,加入淡水溶解,又煮了一遍。

这样,虽然可以尽量去掉重金属和矿物质残留,依然很不健康。他们平常从不吃粗盐,只用于清洁餐具之类。不过,为了尽可能地让肉多保存几天,也只好加盐了。

巨蜥的舌头非常好吃,像鸭舌,口感滑嫩肥美。其他部位也不错,像嫩牛肉。这是流落孤岛来,他们吃得最饱最尽兴的一次。

范锡知道,自己之前一直在吐,理应节制。可还是忍不住把肚子填得满满的,瘫在地上动弹不得。穴居多时,他已经很久没在沙滩上欣赏星空,一动不动地看了很久。

管声在用脂肪炼油,滋啦作响,浓得腻人的脂香随风飘散。忽然,他说道:“岛上应该就这一只吧?”

范锡心里咯噔一下,左右看看,瞟了眼不远处的巨蜥残骸。就算真的还有,大概也不敢再招惹他们了。

“肯定是因为你名叫锡,我们才会遇见巨蜥。”

“那我叫范恐龙,岛上岂不成了侏罗纪公园。”他俏皮地笑笑。

管声用饱含喜爱的眼神瞥他一眼,夹出一块香喷喷的油渣吹了吹,塞进他嘴里。

他们过了几天逍遥散漫的日子,难得休息,整日赋闲在树荫下养膘,一边玩牌,一边望着蓝宝石般粼粼的海面。

有时,范锡会忘了叮嘱,躺在管声左边。于是,后者便会蹙起眉,从他身上翻过去,把完美的右脸展现给他。

因为有油,他们头一次吃到正经炒,油渣炒蜥蜴肉、土豆炖蜥蜴肉等等,由范锡掌厨。

这几天,巨蜥的残骸被海鸥和野鸟啄食得干干净净。他们把指爪和骨头清洗收好,留着做工具。皮则吊在树上,以示警戒。

范锡的腿日渐好转,只是奇痒无比,像有人捏着一根羽毛,不分昼夜地在腿上搔动。

管声脸上的那道血痂变成了深色,为他的英俊添了几分痞气和攻击性。范锡注意到,从受伤那天起,他便没再照过镜子。

先前,他一天要照好几次。整理头发、看脸上有无污迹,偶尔再用发蜡做个帅帅的发型,然后喷一点香水。

那支口琴被摔瘪了一角,范锡艰难地把它修好,在最后一顿巨蜥大餐结束后,递在他面前:“给你。”

管声的脸阴沉下来,不耐地抬手挥开,同时说:“到我右边去,都说多少次了,怎么就记不住?”

“我不想动。”范锡说。

于是,管声干脆地起身,绕了半圈又坐下。

范锡再度把口琴递过去,他更加烦躁地挥手打开,冷声道:“别烦我,我不想看见我自己。”

“我没让你照镜子,它本就不是镜子,我只是想听你吹响它。”范锡想告诉他,别因为脸上的伤,而忘了音乐本来的样子。他能从世间万物中聆听到音符,自然也能听得懂自己的意思。

管声抿着唇,神色晦暗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动容。他犹豫着接过口琴,放在唇边,吹响一曲即兴创作的小调。曲调轻盈悠扬,和眼前的金滩绿树、碧海蓝天很般配。

范锡依在他肩头,静静地听完,说:“如果能回去,我们一起学习吧。你考研,我考教编。”

管声怔了一下,反驳:“谁说我想考研?我哪有时间。”

“你喝醉那天,自己说的。”

他诧异地挑眉,沉默几秒,笑道:“吓我一跳,还以为你会读心术呢。唉,也就是想想,再说吧……你一定要当老师吗?我想开个餐厅,你帮我看店吧,高薪。”

“我不懂,也不感兴趣。”范锡干脆地拒绝,“我就想当体育老师。”

“好吧。对了,喝醉那天,我到底说了哪个字?”

“不告诉你。”范锡嘴角衔着一抹玩味的笑。他想,自己身上该有点令管声猜不透,却又不是很紧要的东西。这样,对方才会经常琢磨自己。

管声没有办法,只能强压住好奇心。他把玩着口琴,终于忍不住放在眼前,飞速瞄了一下镜面里的自己,旋即痛苦地紧紧挤上双眼,眼睫颤抖如狂风里的蝶。

“草,我丑得像一只屎壳郎。”

“那我就做你心爱的粪球。”范锡平静地说,环住他的脖子,柔韧的腰肢轻轻一拧,探到他左侧,在伤口旁印下一吻。同时心想:你这么说,让我们这些貌不惊人的屌丝可怎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