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你的唇上有荆棘和花蜜(第2/2页)

范锡问:“那就聊性格?还是再选一个?”

管声说性格没什么可聊的,全靠相处,于是又抽了一个纸条,这次是“后悔的事”。

他要范锡先讲,后者思忖片刻,说:“大一开学军训,我的军姿最标准,教官让我出来示范,传授技巧。我站在方队前头,挺得意地对着一百多人说:只要大家按照教官说的,提臀、收腹、挺胸、抬头,双手并拢,中指贴于裤裆,就能做好。唉,应该是裤线……连教官都忍不住笑了。后来,我被笑了四年,据说现在学校里还流传着这个笑话。”

听罢,管声抚掌大笑。

范锡示意该他讲了,他渐渐敛住笑,沉默半晌说:“你也知道,我这个人脾气冲、爱面子、嘴又有点毒,所以后悔的事还挺多的。要说印象最深,应该是初一上学期的家长会。”

“你调皮捣蛋,挨揍了?”范锡下意识地问,因为自己就在家长会后挨过老爸的飞脚。老师那边告着状,自己同步挨踢,约有0.5秒延迟。

“哈哈,不是。”管声苦笑一下,“我跟你说过,我妈在市场卖熟食,身上总是一股卤料味儿,小学同学说她闻起来像个卤猪蹄。我升初中之后,进入青春期的男生嘛,都比较虚荣,而且我又那么瞩目,就更在意自己的形象。”

“嗯,你真的很帅。”范锡笑着附和。

管声拢了拢湿润的发丝,故意朝他挑眉耍帅,继续说:“期中考试后,开家长会。我特意叮嘱她,记得洗个澡换身衣服,打扮漂亮点再来。结果,她穿着卖货的衣服来了,套袖都忘了摘,胸前还有几点明显的油花。我弟跟在她后面,刚在市场玩了一天,脏兮兮的还拖着鼻涕。教室里一下子就充满一股味道,辛辣酱香的那种。

我感觉同学都在看我们,还不停地吸鼻子。我无地自容,指了指我的座位,就想逃跑。她大声叫住我,让我把我弟带回家。我夹着我弟,一路飞奔出学校,他觉得不舒服,一直哇哇大叫。那时候,他还没上小学。其实该上了,但他比较笨,我爸说晚一年再去不然挨欺负,就每天在市场里放养。

出了学校,他求我给他买包辣条,我没理他,还打了他脑袋。回家之后,我弟说饿,我连泡面都懒得给他弄,就顾着生闷气。那天我爸夜班,没人做饭,我爷爷奶奶身体不好,也做不了饭。

我妈回来了,我劈头盖脸地问她:为什么不能收拾利索点再去学校,就知道给我丢人。她没说话,张着手站了一会儿,就去厨房做晚饭。吃完饭,她跟我说,今天是礼拜五,开家长会的时候,市场客流量正大。她要是回家换衣服,会耽误时间,少赚不少。

之后,我看见她边刷碗边偷偷抹泪,我突然发现我真是太混蛋了。我让她别放在心上,可是,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呢?连我都难受了这么多年,她肯定更难受。”

空气静默着,放大了洞外的风雨声。

天愈发阴沉,四周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范锡看不清男人的表情,但感受得到他悔恨的情绪,便轻声说:“我能理解你的感受。”

“不,感同身受这个词,纯粹是为安慰而生。”管声用拇指揉了揉眼角,笑了笑,“不说这些啦,还好我妈现在很幸福,不然真要苦一辈子。说说你吧,除了把裤线说成裤裆,还干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儿?”

“没了。不过,最近有件事,我有点后悔。”范锡揉着依然胀痛的脚腕说道,“其实,出事故那天,上直升机之前,我注意到理查缺德的情绪不对劲,但我没在意。”

管声沉默几秒,说:“我也注意到了,没想到他会跳海自杀。”

“声哥,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一种可能。”范锡说出曾经的一种猜测,“你得罪了什么大佬,或者卷入了某个阴谋,对方买通了你助理和理查缺德要将你灭口。理查缺德急着用钱,所以不惜豁出性命。”

管声不禁笑了,使劲揉了揉他的脑袋,夸他想象力丰富,又道:“有这种可能啊!这场事故,把我整个人生都给打乱了。”

范锡闷闷地“哦”了一下。

“按照原本的人生规划,我会在三十五岁左右成家,至少生两个孩子。我会给他们写好听的歌,做一个好爸爸。很多年后,我会成为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在大学做客座教授,陪孙子孙女玩。那时的老头儿老太太们,会对孙辈说:我还是最喜欢听管声的歌,比你们现在听的那些好听多了。”

范锡抿起唇,静静听着,紧张得脚趾蜷缩又翘起。他知道,这些天管声想了很多,眼下将做出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