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后半段修】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雨势急骤, 砸在地面溅起一层蒸浮的水气,灰而冷冽的色调。

盛悉风站在民政局门前的台阶上,隔着雨水沿着屋檐流泻而下的雨帘, 俯瞰面前空旷的广场,只有寥寥几个行人撑着伞, 脚步匆匆, 最远处,靠近马路的地方是办事中心的地面停车位,她的车就停在那, 走过去有三四百米的路。

风裹挟着雨丝飘进檐下, 冻得人骨头发颤,她没瑟缩,敞着大衣扣子,闭眼深深吸一口气,冰冷湿润的空气瞬间充溢鼻腔, 直通天灵盖, 整个人都仿佛结出一层薄薄的冰。

很冷,但很爽。

她不由感叹:“啊, freedom!!!”

话音刚落, 一道人影径直从她身边经过,走下台阶步入狂乱的雨幕中,头也不回。他几乎瞬间被淋透了, 脚下, 灰扑扑的青石板砖被水光润透, 薄薄的积水倒映着他模糊的身形。

盛悉风看着他后背上连衣的帽子, 直犯嘀咕:“有帽子不戴, 耍酷上瘾了吧。”

至于她呢, 怀着一颗冷静和平的心,绝无打算下去淋雨,她要等雨势小些了再走。

江开步伐很大,不一会就穿越了整个空荡荡的广场,来到尽头的车位区。

打开车门坐进去的那一霎,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他抬眼,目光穿越数百米的距离,落到她站立的身影上。

两个人隔着飘摇的风雨遥遥对视,对方的面貌完全是模糊的,但这一刻好像也不需要看清什么,只此一眼,已经足够诠释离别的意义。

那其实是极为短暂的一眼,但像电影中加了慢动作的特效,无限延伸,衍生出无数纷乱的回忆,蜂拥而至。

等他坐进车里,挡风玻璃后只剩影影绰绰,彻底瞧不真切了,她别开眼,不再看他,转而看起更远处的街景,楼厦的缝隙间,隐约可见一线茫茫江景。

“啪。”什么东西落在她脚边的动静打断她的放空。

定睛一看,是一把纯黑的折叠伞。

台阶下方,江开的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开过来的,他没作停留,也没看她,窗子已经升起一半,车辆也缓步启动。

江开扔完伞就走,一直到他开到拐角处消失,后视镜里的人都没弯腰捡伞。

爱要不要,他仁至义尽,懒得多管她的闲事,油门一轰,绝尘而去。

待再看不见江开的车,盛悉风顿时收起冷酷的表情,快速弯腰把伞捡起来,看架势这雨一时半会还真停不了,她不想为了点没人看见的自尊心,在这干耗。

捡到手才想起点事,左右环顾,发现停车场入口的保安亭里一个大叔正笑眼看她,俨然被她这种面子里子都要挣的行为给逗乐了。

盛悉风老脸一红,尴尬地干咳一声,撑开伞匆匆逃离案发现场。

坐进车里,她抽了纸巾,一边胡乱擦掉脸上被风捎来的雨水,一边从口袋里翻出了两本相叠在一起的证件。

刚才都没来得及仔细看新领的离婚证。

两本证件的外表几乎一样,红底金字,国徽威严,只有“结”和“离”字的区别,内里则大有不同,离婚证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照片和信息。

结婚证上,她和江开都一本正经,瞧不出亲密,照片下方,是新打上的“作废”戳记,鲜红刺目。

直到旁边的车位停进一辆车,打断她的神思,她回神,快速给离婚证拍了张照片,发给钟尔和寝室群。

驾车回到岛湾十八号,屋子里静悄悄,江开刚才开的车也不在车库,不知道去了哪。

她这趟回来是收拾东西,过去两年时间,她败家无数,这屋子里全是她的东西,跟魔龙的藏宝洞似的,要真全部带走,跟搬空也差不多,她只能挑选着要紧的拿,剩下的就不要了,随江开处置。

而且她也必须留东西在这,否则万一哪天家里人过来小坐,岂不是露馅。

期间她接到钟尔的电话,钟尔奇怪她怎么拖了一天才离婚。

盛悉风平时跟钟尔口无遮拦,但真到这种时候,还是打着马虎眼,试图糊弄过去。

谁知道钟尔鬼精,三言两语就听出了破绽,而且充分肯定了这种杜绝浪费的行为:“算你聪明。”

挂掉电话,随便收拾出一个行李箱,她带上金毛。

家里用的电子门,但也配套了钥匙,为表明自己绝不会无故擅闯他人住宅,她煞费苦心找到自己那把从来不用的钥匙,放到了他的车钥匙橱柜里。

放别处他不一定发现,这里他一定能看到。

站在门边,她最后慢慢环视一圈这个她已经当做家的地方,熄灯,轻轻带上了门。

接下去半年,她倒是能住学校寝室,但是金毛不方便住进去,所以她必须找个住处,结婚的时候,盛家给她的嫁妆里面包含了四套房子,两套大平层,两套别墅,平时都空置着,定期叫人打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