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温柔

背后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兰溪羽仍未从方才的震惊中缓过神。雪绒球滚出他的掌心,一路沿着皮肤爬上脸颊,停在他的耳朵旁边,晕出一团轻柔的光。

齐墨的以太居然是治疗系,一个3S级的治疗系以太。

兰溪羽沉默地抚摸脸颊上的雪绒球,轻轻地划弄,感受到它在掌心里撑开绒毛。

雪绒球睁着黑黑的小眼睛,安静地凝视兰溪羽。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齐墨要隐藏自己的以太了——这个世界的人们都遵守规则。基因决定了以太和天赋,所以他们自然而然地认为,合适的棋子就该摆放在合适的位置。泾渭分明,互不干涉。

齐墨可以是残疾人,他甚至可以没有以太,但只要拥有了以太,就不能做违背人们认知的事情。比如,拥有治疗系以太的人就该成为医生,而不是站在高高的指挥台上坐拥千军。

规矩被打破是不能容忍的,这是星际联邦不成文的规矩。

齐墨这些年到底付出了多少努力,才能在隐藏了自己以太和天赋的情况下,一步步爬到如今的位置?如果星际联邦这些人知道他们憧憬的战神、无往不胜的上将大人,拥有一个如此娇小的治疗系以太,那会发生什么事情?

——会被拉下神坛,会被唾骂,会被当成骗子忍受铺天盖地的嘲讽和羞辱。

齐墨就这样把以太暴露给他,就不怕他说出去么?

兰溪羽轻轻地吸气,觉得心脏有哪里裂了条缝,疼痛漏出来,却不是因为背后的伤口。

他想起那日在星空塔1号街的天空上,齐墨坐在飞行器里,用非常亲和温柔的话语对他说——“人的强大和弱小并不能用以太来评判,那只是内心的反馈”。

黑金佩剑“夜鸢”躺在他的身侧,雪绒球卧在他的掌心,齐墨完完全全地信任了他。他攥住了这位上将的灵魂,只要驱动天赋就能立刻让齐墨束手就擒。

但,这真的是他想要的么?

雪绒球“啾”地一声从他的手中跳出来,滚到他唇边,挪着圆乎乎的身子蹭他的唇瓣,眯起小眼珠竭力讨好。它身体上的每一根绒毛都仿佛在表达着对他的喜欢。

有那么一瞬间,兰溪羽对自己生出了一丝厌恶。

雪绒球每贴近他一分,这厌恶就蔓生一寸。

他的耳畔响起一个声音,歇斯底里——“你长成这副模样有什么用,天生的玩物,贱人!”而又有一个男孩的声音荡在耳边,哭泣大喊着“妈妈不要”。剪刀的声音回响着,锋利的刃角刺痛皮肤,比刀尖还要疼上几分。

——“你不配!”

兰溪羽猛地将雪绒球推开,身后的伤口撕裂渗出血来。

雪绒球“啪叽”一声掉在地上,像布丁一样弹了两下。它委屈地直哆嗦,眼泪扑簌簌地从黑眼珠中挤出来,浸湿了一团团绒毛。但见到兰溪羽疼地蜷缩起身子,它甩甩眼泪,迅速从床边爬上去凑到兰溪羽身边为他疗伤。

浑身的毛发炸起,它亮地像是个小灯泡。

“啾?”尽管刚刚才被拒绝过,雪绒球锲而不舍地蹭到他脸颊旁,睁着黑黑的眼珠。

有水滴从兰溪羽的脸上滑过,轻轻砸在雪绒球的身上,它不得不反复抖动自己的绒毛,才能让自己保持清爽干燥。它疑惑地抬头,看见水滴的源头是兰溪羽的眼睛。黑黑的小眼珠顿时瞪大,雪绒球努力往上爬,停在那只眼睛附近。

它小心地伸出一根纤长的绒毛,轻轻抚摸他上挑的眼尾。治愈的光芒笼住兰溪羽的整个脸庞。

原来,雪绒球以为他的眼睛受伤了。

兰溪羽终于忍不住,将雪绒球拢在掌心里,紧紧闭上眼睛。

“对不起……”他声音嘶哑,像是破旧的风箱。

……

“齐哥!”霍恩一见到齐墨就站了起来,“我查到开炮方向了。”

齐墨匆匆走进房间内,示意霍恩坐下。

外面的炮火声减淡,巴诺没有掺和进来,而绯夜一方似乎也并没有恋战的意思。

就在齐墨抵达这里的三分钟前,天空中盘旋着的凤凰突然羽化消失——这说明夜凰将它重新收回了体内。

如他所想,兰溪羽说的是对的,芙月启动以太的目的是为了给某个人传递讯息,而凤凰的出现则是干扰项——对方的行动一定是出现了某些预料之外的问题,不得不由他们的首领亲自出马修正。

这种敌人在暗我在明的感觉,可真不好受。

齐墨皱眉想着,坐到了霍恩旁边:“是谁先动的手?”

霍恩面色严峻:“第四方。”

齐墨眉头蹙地更紧:“什么意思?哪来的第四方?”

霍恩扯扯嘴角,有些丧气地说:“是啊,我也觉得很离谱,那个开炮方竟然在我们身后。可我们基地后面驻扎的除了大总统亲属独立团,就是「亚特兰蒂斯」荒野。我跟独立团的团长联系了,他们说炮不是他们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