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前世:归来(二章合一)

(上)

冬虫死,春又生,夏蝉叫。

八月的热风恼人,我在二楼看台上支了个躺椅,脚边放着冰桶,手里摇着蒲扇,百无聊赖地听着街道里的杂声。

这一年里,我总是能听到何释的消息,说他立了战功,说他加官进爵,说他会同哪家坤泽结亲。

从前是我费尽心力为何释说亲,现在我不了,说亲的媒婆却快要把九月楼的门槛都踩烂了。

可是何释不在,我只能说我做不了主。

后来老花魁知道了,也帮着我和那些媒人周旋,我很意外,也只当她年纪大了,开始向往亲情。

但今日我才发现,不是。

挑挑拣拣,她看上了城北一个有权有势的人家,当下就要替何释应下,我给拦住了。

何释大抵是要回来了,就算真要定下,都等了这么久,哪差那几天?

可她不依,就要定下,让我拿出那黄金万两做彩礼,挑个好日子上门提亲。

荒谬,新郎官都不在提什么亲,再说了,进了我肚子里的钱,可没那么容易吐回来。

上次见何释已是半载有余,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弃草恋花。虽说我的想法变了,但他要是也变了,我也不会说什么。

可老花魁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当着媒人的面和我撕破脸皮。

她把桌上的茶杯尽数扫落,右手指尖快要戳到我的鼻梁骨,“我就知道你这小子没安好心!说给我儿说亲,近两年了,你有一家深谈过吗!”

其实我这人挺怂的,也就敢在何释面前神气神气,偶尔拿老板的身份压压人。但在说媒这件事上,老花魁好歹是何释的亲娘,她比我官大,我忍着。

我企图压下她的手指,压不动,只得转向媒人,“您看要不...咱们改天再聊。”

媒人还没来得及反应,我的衣襟就被老花魁揪起来,“孟老板,你凭良心说,这两年提亲的,你挡回去了多少?又为了什么挡回去?”

前几年开始,老花魁的状态就开始疯疯癫癫,总在后院里拎着个斧头,对谁都凶狠,一跟柴房伙计吵架就拎斧头。

看她目眦欲裂,我心里打怵,“结亲讲究门当户对,更讲究两情相悦,佟姨,阿释他不喜欢,我也不能左右什么不是?”

“放屁!他为什么不喜欢?”她离我近,我能清晰地看到什么叫咬牙切齿,她抓起我的手来,按在我心口,“你摸着你的良心!他为什么不喜欢,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我太知道了。

起初是以为他好与乾元龙阳,后又发现他能接受中庸,而到最后才明白,全都是误会,他个兔崽子,竟然是看上我了。

老花魁还在尖声骂着,“你吞了我儿黄金万两,却始终兄弟相称,还耽误他结亲,说!你还想拿他当摇钱树到什么时候!你这狐媚子,把那黄金还回来!”

“误会,误会。”我思索着说辞。

媒人看我的眼神已然变了,她们惯长碎嘴,我不想成为邻里八卦,“佟姨,那都是阿释小时候的胡话,如今他在外征战,目光远大,早就变了,怎么还能拿着胡话当真呢?”

闻言,老花魁终于松了劲儿,我整整衣襟,先送媒人出去,跟她解释说老花魁一时情急,都是乱讲的,别当真。

她连连点头应下,看她点头点得脖子都快脱臼了,我便放下了心。

但事实上,我想的太简单。

第二日,九月楼里谈论最盛的小道消息,便是我和何释的恩怨情仇。

有说我欺骗何释感情的,有说我们情深似海遭老花魁反对的,还有说我老牛吃嫩草,吓得何释躲到江南的。

总之,不管怎么说,所有人都默认了,我和何释之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都不对,你们没听说吗?孟老板是嫌小何公子吃软饭!”

“对对对,我也听说是这样,所以小何公子才去选状元,就等着功成名就回来娶美娇娘呢!”

“孟老板还算美娇娘?他这是顶多算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我听不下去,给这三个客人肩膀上一人一拳,“我还在这儿呢!”

他们不恼也不羞,还上赶着凑过来问我,“主角在这儿呢,快给我们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我顺势往酒桌上一坐,拿空余杯子倒了杯酒,轻抿一口,“我,是兄长。他,是弟弟。就这么简单。”

“切~”

连带着附近的几桌一起,他们同时发出嘘声,认为我的答案非常无趣,要我自罚三杯。

我也好久没喝过酒了,玩笑着就这么应下,一杯接着一杯灌下肚,他们夸我爽快,好气魄。

我抹了抹沾在嘴角的酒液,正想回去,另一桌的客人拉住我,他脸上浮着一层红,酒气逼人,显然是喝多了。

他拽着我的胳膊摇摇晃晃,“孟老板,他不娶,你不嫁,当真不是...嗝...约定终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