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撒谎精

谭尽能感觉到,林诗兰在他和她之间竖起了一道高墙。

原以为,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两人能变得亲近一些,却是没有。

她对人设防的方式很奇特。你离她100米开外,能感受到她生人勿进,心里的围墙足有50米高;你走近一点,发现她也并非想象的那般难相处,目测防护栏只有5米;等你真的走到她身边了,好家伙,你发现她心的周围架着各种武器,配以重兵把守,而那堵墙,从地板延伸到天空的云朵里,一眼望不到尽头。

她那句不咸不淡的谢谢,像一盆冷水浇到他头上。

谭尽坐在病床边,直到吃完苹果,也没有找到可以跟她说的话题。

不久后,吕晓蓉提着保温桶来到医院。

她陪着林诗兰找医生做检查,没有任何理由再呆在这里的谭尽则回了家。

根据林诗兰的状况,医生建议她今晚留院观察。

这一折腾,时间不早了。

吕晓蓉明天还要上班,林诗兰让她妈回家睡觉。

走前,她妈千叮咛万嘱咐,让她挂完吊瓶,吃点自己带的东西垫垫肚子。她答应下来,她妈才放心离开。

一天上吐下泻、挂水打针,这会儿稍稍缓过劲来,林诗兰打开她妈送来的保温桶。

铁质的保温桶,分为左右两边,左侧是白粥,右侧……是鸡汤。

这个画面实在是太荒谬,她感到无奈,又可笑至极。

端着保温桶,她在病床上笑出泪花。

跟昨天一模一样的鸡汤,闻着熟悉的草药气味。她笑着笑着,笑容逐渐变冷。

保温桶上画着大得夸张的粉色爱心。里面的鸡汤,汤里放满草药,鸡肉全是一只鸡身上最嫩的部位。这汤,就像她妈这么多年给她的爱一样,满满的、心意多到过剩,同时,也完完全全没考虑过,她的需要与不需要。

拿起勺子,林诗兰打算喝口白粥。

一片阴影挪到病床边。

在她喝之前,他把保温桶端走了。

“我在家给你做了蛋花汤。”

将携带的饭盒在病床的小桌子上放好,谭尽拎着保温桶往外走。

林诗兰对着他的背影问:“你去哪?”

他头也没回,说:“把鸡汤倒了。”

能闻到蛋花汤清淡的香味从饭盒里飘出来,林诗兰的眼神没法从它上面挪开。

饭盒的玻璃盖上有一层雾气,汤是烫的,现做的。

天还在下雨,她把手贴到饭盒上,热热的。

家到医院的距离可不近啊。

转眼,谭尽回来。

见她坐着不动,他帮她把盖子打开。

感觉脑中绷着的弦断开,林诗兰忍不住了。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她充分怀疑他没安好心,语气咄咄逼人。

谭尽表情善良:“我们是一起回到过去的伙伴啊。你相信我,你也能看见我看见的东西。”

“即便是伙伴,你对我表达出的关心也已远远超出了伙伴的范畴。”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道理林诗兰懂,所以他不明不白地对自己的付出,她更不愿意接受。

“谭尽,你没有脾气吗?”

她掰着手指头,将他最近做的事一一列举:“花鸟市场,我丢下你走了,你追着我,还给我送水果。我食物中毒,你背我找老师、陪我来医院,还给我煮汤。只是因为我们成为伙伴,你就能任我摆布?我怎么记得你以前不是这么友善的人呢?你做的这些,你看我搭理过你吗?”

“嗯,那是你的问题,”他神色如常,不急不恼:“既然已经看见我表现出的好意,为什么你总是冷冰冰地对待我呢?”

谭尽说的一点儿没错,林诗兰有问题。

她就是这么长大的,独自一人闷在自己的世界里,在以前没有朋友,在未来没有朋友。她不知道怎么和人做伙伴,不合拍就想拆伙。

但他要拿伙伴和信任的那一套来诓她的话,林诗兰也不傻。

“我摸不透你想要什么。我不相信你,你对我撒了很多次谎。”

也是怒气上头,她用了“撒谎”这个词,用得有些重了,其实,他挺多是对她不够坦诚,没有做到知无不言。

谭尽挑眉:“什么谎?”

像以往的许多次那样,林诗兰欲言又止。

是这样的。她认为:当一个人控诉另一个人撒谎,好比出轨的丈夫被老婆控诉,得先满足一个条件,你们的关系是存在的,你才有资格指责对方,不对你说真话。

所以,当她选择向谭尽对质他说过的谎话,那说明,她承认了他们的伙伴关系。否则,不论他是含糊其辞、前言不搭后语,还是另有隐情,她都没有立场去指责他隐瞒。因为,他想隐瞒是他的自由,根本不该她过问。

今年是回到雁县的第四年,没人比她更渴望拥有一个伙伴。

谭尽说的话做的事,处处透露着古怪,林诗兰不确定能不能信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