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通电话

这两句过年期间的通用问候语已经通过文字传达过一遍了,这会儿通过声音再传达一遍。之后便静下来。

盛席扉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秋辞你好,我在除夕夜特地打电话给你,是为了告诉你始祖鸟不是鸟类的祖先了。”这要是说出口,比“我也不爱看春晚的节目”还要蠢上一百万倍。

“那个……你那边好安静啊……你们开饭了吗?我有没有打扰你吃年夜饭?”对,年夜饭!中国人最爱聊吃什么,一桌子菜总有你爱吃的,两个人总能找到共同爱吃的。盛席扉在心里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我还没吃饭。”

又静下来。

盛席扉急急忙忙把烟叼进嘴里,把手机从右手换到左手,再把烟从嘴里拿出来换进右手,心里又像被鸡爪子挠了。

“你吃了吗?”秋辞在电话里问他。

盛席扉松了口气地笑了,“我也还没有,我们家年夜饭开饭晚,他们都着急打麻将,停不下来……唉,你都不知道我们家有多吵,我爸妈不是、不是那个了嘛,我今年就跟我妈来我舅舅家过年了。我大舅家俩儿子,二舅家也俩儿子,我这四个表兄弟又都是二胎政策的积极拥护者,好家伙,大的小的一堆老少爷们儿,把屋里都给塞满了……”

听筒里静悄悄,盛席扉觉得自己嘴真碎,老跟秋辞说这些家长里短,人家怎么爱听?

“那什么,你是不是在忙?大年三十儿还工作啊?”

“我在捆东西。”

“捆东西?捆年货吗?”

“你再猜?”

盛席扉觉得他语气听来有些不寻常,比平时说话慢,发音也更轻,让他不由将手机往耳朵上贴得更紧,同时自己也降低了音量,“捆礼品盒?送礼用?”

“不对。”

“捆螃蟹?一会儿要蒸螃蟹?”

秋辞让他逗笑了,“冬天能买到活螃蟹吗?”

盛席扉也笑,“不能吗?这年头什么反季的东西买不到?——不行,我猜不着,你好歹给个提示,比如告诉我是活的还是死的,是跟过年有关的还是工作有关的……”

电话里传来秋辞带着鼻音的非常轻的一声“哼”,“我干嘛要提醒你?”

那一声轻哼,还有这轻飘飘上扬的语气,都像羽毛一样从盛席扉的耳朵上扫过去。

盛席扉忽然福至心灵,“秋辞你喝酒了吧!”

电话那里又静了静,然后传过来一连串诘问:“……对呀,喝了,怎么了?你过年不喝酒吗?你也说过要戒烟,你戒了吗?”

盛席扉下意识看眼自己手里的烟,呵呵笑了,想起敏敏刚才那句:“几个菜啊喝成这样?”

秋辞的声音里含了水意,露珠那样凉凉的水,如果没有从叶子上摔下去,就要马上被太阳晒没了,“我不是说了吗?我还没有吃饭。I haven’t had my dinner……yet! All the restaurants are closed. There is no food delivery at all.……I hate this time of the year. The city is totally empty!(我还没有吃饭,所有的餐馆都关门了,还没有外卖,我讨厌这个时间,整座城市都空了。)”

盛席扉只能说谢天谢地,虽然这英语听力考试来得猝不及防,语速也快得离谱,但所幸秋辞没说太复杂的,他都听懂了。

盛席扉在心里纠结措辞,但说出口的只是最简单的问句:“秋辞,你是不是一个人在北京呢?”

秋辞把手机扔进旁边的被子里了,瞪着自己被折叠捆住的腿,拼命往下咽,把翻涌的酸涩咽进挨饿的胃里。

陷进被子里的手机传来微弱的声音:“秋辞?秋辞?你还能听见我说话吗?秋辞,你听我说……”

秋辞看向那手机,如看一个不定时炸弹。为什么偏偏是他打来电话?等了这么久,从希望是妈妈,到希望是爸爸,到谁都行,哪怕是同事问他工作上的事都行,只要有人和他说说话……然后电话就响了。

为什么偏偏是盛席扉呢?盛席扉是徐东霞的儿子!他正和他亲爱的妈妈一起等跨年呢!

“我不想和你说话了……对不起,我喝多了,心情不好,对不起。”秋辞抓起手机飞快地说完,然后把电话挂掉了,手机重新被扔回被子里。他想继续练习折腿缚。他自己总是缚不紧,打出的绳结也不够整齐。

可是没有心情了。教学视频已经结束了,停在最后展示的画面上。真漂亮。视频里的模特真幸福,能遇到这么有经验的绳师。

那个女T对他说,你不要再试图在圈里找缚手了,你这种情况我见得很多,圈子对你来说太危险。

她还说秋辞这种深柜有种很特别的气质,会同时吸引不同性向的人。

秋辞说自己不是深柜,“我知道自己潜在的性倾向,但只要我不迈到‘性’那一步,基于‘性’的定义就和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