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第4/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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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大堂。

刑部郎中位正座,左边是霍惊堂和赵白鱼,中间则跪着自称邓汶安的瘦弱少年。

啪!惊堂木一拍,刑部郎中严厉叱问:“邓汶安,为什么初审复审,从江阳县到京都刑部大堂,你始终咬口承认你就是屠人满门的王国志,直到上刑场才喊冤?”

邓汶安哭诉他是王国志的家仆,王国志杀人事发,严刑逼迫他假冒‘王国志’去县衙认罪,还保证会救他出牢狱,而江阳县县令听说抓到凶手便查也不查就令他画押认罪,到了扬州知府、淮南安抚使那儿复审,也是一样查也不查,直到他被押赴刑场才发现被欺骗,因此喊冤求救。

赵白鱼在霍惊堂耳边说:“这叫宰白鸭。有钱有势的人犯案就抓贫苦无权的百姓,威逼利诱他们顶罪。用了宰白鸭的法子的人,基本上下打点好,‘白鸭’人头落地,案子了结,真相如何没人在乎,这邓汶安还算幸运,要不是科场舞弊兴了大狱,地方人犯一并押进京都,恰好被你我看见,怕是有刑场喊冤的大景律在前,有六月飞雪,也没人会替他伸冤。”

替人顶罪,自古以来便有。

有人是稀里糊涂被抓去顶罪,还有人是父母为了钱将子女卖出去顶罪。

若是刑场喊冤,不幸连监斩官也被收买,下场是被堵嘴砍头,幸运点遇到清官或可得到伸冤回家,但是因买卖黄了而失利的父母、乡里,和当地县官都会迁怒埋怨他贪生怕死。

这是官官相护的旧时代里最常见的黑暗。

霍惊堂知道官场黑暗,却不知底下小官竟敢枉顾国法,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到了明目张胆的地步。

他习惯官场的勾心斗角,步步为营,为官者越是尔虞我诈说明越谨慎,对皇权和国法有基本的敬畏心,但眼前这被‘宰白鸭’的邓汶安瘦弱无力、下盘虚浮,根本不可能凭一己之力杀死一家五口人!

从七品县官到五品知府、二品大员,再到京都府内一众京官,竟没一个看出问题吗?

恰恰相反,他们明知是冤案,只是不愿多生事端,或碍于官场同僚的关系不想替一个平民百姓出头,或被银钱收买,或急于结案立功……理由千万个,就是没有一个记得他们当官的本职是为民请命!

霍惊堂忽地笑了声,眼底有喷薄而出的怒气:“到了京都府也敢藐视国法,看来草菅人命之风在地方省尤为盛行,疆臣蔑视朝廷之心,越发骄纵了。”

赵白鱼心一惊,回望霍惊堂,见他拨弄佛珠,眼底覆盖凛冽杀机,霎时明白邓汶安这事儿往小了说是县官渎职,草菅人命,往大了说却是藐视国法、藐视朝廷。

疆臣之心,无存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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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德殿。

元狩帝和康王正下棋,面对被围攻的棋局仍气定神闲,在康王心喜赢面时,忽然出手,一击毙命。

康王端详棋局,越觉敬佩:“玄机重重,十面埋伏,陛下却能绝处逢生,绝地翻盘,我自愧弗如。”

元狩帝朗声大笑:“棋局如朝局,我下了二十几年,唯一明白的道理就是无论发生多紧急的情况都要稳坐钓鱼台,因为天不绝人,天不绝朕!”

康王觉察出他话中意有所指:“陛下是为解决淮南赈灾款筹集一事而高兴?”

元狩帝:“是其一。”

康王:“还有其二?”

元狩帝看了眼身旁的大太监,后者当即走出为康王绘声绘色地描述扬州府江阳县邓汶安的冤案,经刑场那么一闹,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过不了多久怕是要传遍大江南北。

康王:“经手邓汶安冤案的人有江阳县县令、扬州知府和安怀德,还有刑部,既有太子的人,又刚好发生在令我们头疼的淮南,这不正是一把刺进淮南、劈开太子党的利刃?!”

“没错!”元狩帝笑眯眯地说:“京都新任知府把‘部费’捅出来,解了淮南赈灾银的燃眉之急,也踢了把太子党,而眼下这桩冤案又可以作为刺进淮南腹地的利刃,只要运用得当,或可连根拔起。”

“可是,选谁去当执刀人?”康王迟疑:“朝廷眼下无人可用,年轻的太莽撞,经验不够丰富,也不够奸猾,斗不过安怀德那帮人。资历够的,又太奸猾,太懂人情世故,两边不敢得罪,恐怕到最后只查出个和稀泥的结果。”

元狩帝:“谁说无人可用?”

康王:“陛下心里有人选?”

“谁最先发现冤案就让谁去处理!”

康王思索一下,瞬间了然:“赵白鱼?!”接着犹豫道:“他才十九,论资历、论才智怕是都不够格,陛下为什么中意他?是因为子鹓?”

提到霍惊堂,元狩帝脸上的笑容就收敛了些:“论身份,赵白鱼是临安郡王妃,是当今宰执之子,论资历、才智和心性,他有三年狱讼经验,敢于御前救恩师,又推动宵禁开放,还把太子、老五、冯春山和三司使这帮官场打滚着过来的,统统算计个遍,不选他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