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章 《离神赋》

“改日得再去拜访下阳师兄。”

赵戎轻笑低语一句,收起了这枚在书院内外现存不超过一手之数的‘登六楼’令牌。

中午时间很快就过去。

下午诗赋艺开考,赵戎准时坐在了壬字号考场的座位上。

走进来的监考先生是一个满头白发的先生,面容却是十分年轻青涩,看起来不比场上的学子们年纪大到哪里去。

不过赵戎和一众考生们倒是没有被这相貌迷惑,能成为书院正式先生者,除却德高望重的山下鸿儒,最少也是金丹境修士,特殊手段驻颜有术倒也正常。

见全场学子目光看来,白发的年轻先生笑了笑,准备发卷。

发卷前,他低头翻了下卷子,忽而又是一笑,似觉有趣。

“开考。”

诗赋艺考卷飞到赵戎等学子手中。

赵戎看清卷面后,也忍俊不禁。

只见诗赋艺试卷比第一场经义考核的试策题还简洁惜字。

题目只有短短九个字——

发乎情,止乎礼,藏于心。

“情……礼……”

赵戎想了想。

很显然,这次的诗赋考题与‘情’字息息相关。

但是‘情’分很多种。

它可以说是诗词中最大的一个母题之一。

而此句话出于《诗经》,结合上下语境,这个‘情’考的是应当是……男女之情。

碰巧,赵戎不久前在南辞精舍与青君告白时也曾提过这事。

儒家圣贤删定的《诗经》中,首篇是《关雎》,讲的就是男女之情。

可见,圣贤先师对于男女之情并不忌讳。

但也当然不是主张淫秽滥情,而是求一个‘思无邪’,也就是‘乐而不淫’。

眼下这个考题‘发乎情止乎礼藏于心’,便是后世儒门对于圣人这个思想主张的一种衍生。

意思是说:滋生情意爱恋是可以的,但是不能逾越礼法伦纲的界限,一旦超出了伦理的范围就要停下来,绝对不能苟合,就算喜欢的要死要活也要藏在心里。

简而言之,就是儒家的中庸克制之道。

对此,赵戎一时间思绪万千。

他不禁想起了前世比较熟悉的《登徒子好色赋》,这篇文赋中提及了三种人,对应三种对待男女关系的态度。

分别是女人皆爱的登徒子;清高守节的宋玉;好色却守礼的秦章华大夫。

虽然这篇文赋里面的登徒子有被诬陷为好色之徒的嫌疑,说他喜欢臭妻就是好色属实牵强,但并不难看出文赋作者真正想要借此表达的意思:

以第二种清高守礼的君子自居,抨击第一种好色滥情之徒,同时却是暗暗赞同推崇第三种的‘发乎情止于礼’。

这种态度符合人性,也合乎圣人‘乐而不淫’的礼制主张。

与眼下这道诗赋考题,倒是与赵戎记忆里这篇名赋有些绝妙的契合。

总考生皆安静答题的考场内,赵戎沉思了会儿。

显然,这一次他准备做一篇文赋,并不准备做诗词。

入品诗词固然能稳健的一锤定音,但是……有些腻了。

赵戎觉得有点索然无味。

得益于眼下恶蛟激活心湖的状态,前世的记忆与知识储备在他脑海可以任意回忆取用。

他这次决定试试在士子先生间流行的文赋,这也是诗赋艺的主流文体,影响力犹胜重文采天赋的诗词,因为它还需要后天的苦练与学习……

先看回眼下,这道题赵戎略微思索,发现有三种破题之法。

第一种,是写因为爱而不得的单相思,于是‘发乎情止于礼藏于心’的抒情诗赋。

第二种,是写双方虽然相爱,但是受困于礼法伦理的约束的抒情诗赋。

第三种,可以巧妙的写表白情诗,挑明相思之苦。毕竟诗赋写出来不就是给人看的,所以可以写他对某某‘发乎情止于礼藏于心’,但其实就是直露表白的意思。

赵戎觉得全场考生们会写的诗赋的方向,大概就这三个了。

所以这次题目还是挺宽泛的。

当然,也要看人。

眼下赵戎就十分好奇鱼怀瑾会怎么写……她也会发情不对,是发乎情?

他笑着摇摇头。

虽然在脑海里刻意忽略回避了大胸女先生的情况下,赵戎觉得他似乎没什么“发乎情止于礼藏于心”的经历可以写的,和青君小小芊儿她们的感情挺顺利的。

但是他可以编呀。

勉强编一些。

于是,在短暂思索后,赵戎提笔蘸墨,在空白的卷首提了三个字。

《离神赋》。

“不知道她还在不在那儿……”

赵戎面朝南方大离方向,低语了句,出神了会儿,他从那次在望阙城遗迹经历神话之旅的记忆中脱离出来,长呼了口气,动笔做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