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玄学的热情

廉亲王奉召进宫的时候,面上依旧是如常平静带着点笑意,路上遇到的官员停下与他行礼,廉亲王也是一派谦冲柔和,让人顿感亲近。

面上如沐春风,其实廉亲王心里也在打着小鼓。

皇上怎么忽然把他从景山召了回来,是因为他远距离跟年家的来往吗?这是踩着皇上底线,以至于他要对自己动手了?

廉亲王走的是乾清宫正门。

苏培盛见他到了,忙迎上来:“王爷廊下稍候,万岁爷正在里头接见安南使臣呢。”

廉亲王就如同尺量一般,非常精准站到门之东侧他常候见的位置。

不一会儿,只见一个面色苍白满头大汗的安南正使,带着四个副使,堪称狼狈地逃离了乾清宫,显然被骂的失魂落魄的。

廉亲王在担忧自身的安全里,仍旧不由生出一丝好笑和鄙夷来:安南好没眼色,想从当今皇上手里抠出土地和铜矿来,简直是做梦。死也不捡个好年份,搞事前不会打听打听啊,当今皇上是那种过年还忙着抄家催债的债王,户部的账都要精算到几分银子,还能把一百里地和铜矿白送你安南?

他站在门边百无聊赖想事情——反正皇上不待见他,短时间内估计也不会召见,应当会把他扔在外头吹冷风。为此廉亲王进宫前,在里头穿了好几件厚绒衣,保证可以在寒风凛冽的冬日站一日也没问题。

看着安南使臣走到正门高槛处还踉跄了一下的背影,廉亲王摇了摇头。

虽说他现在正在拉着隆科多年羹尧一起搞事,想结党造势让皇上宽大处理欠债官员,但很多事上头,他是不赞同隆科多等人想法的。

割地送人,呵,亏他想得出这馊主意。也亏他眼睛瞎,连南安的本质都看不清。

佛祖割肉饲鹰也罢了,再没听说过人割肉饲鬣狗的,他们尝到肉味不会终止更不会感激,只会在旁打转伺机再咬两口肉。

在安南事上,廉亲王心里还是站皇上的处置的。

他正在漫无目的发散思维走神,就听见有人唤他:“廉亲王。”

回神眼前就是苏培盛一张大脸,笑眯眯道:“万岁爷宣您见驾呢。”

这么快?廉亲王一愣,随后才整了整衣裳入内见驾。

皇上显然不把安南当回事,接见使臣穿的也是常日的玄金常服,龙纹都不甚显眼。

但自有帝王气势万千,远胜无数华服。

廉亲王见此情形都不免黯然。

他们兄弟们都是大小通晓佛理的人,虽不至信,但也多少有些宿命的玄学感慨:终究他已是帝王,也坐稳了帝王之位。

廉亲王穿着亲王服制上前行大礼:“臣拜见皇上。”

皇上抬了抬眼:“景山之行如何。”

廉亲王脸上是三分怀念皇考的追思,三分对皇上让他‘代祭’的荣耀,三分诚恳专注谢恩,以及一分恰到好处的阴阳怪气。

“臣蒙圣恩殊荣,得以代祭景山,当真是臣的福气!再有皇上恩典,特许九弟前往相伴。兄弟于新岁夜追忆皇考当年教导,实是伤怀。”

皇上看着廉亲王的几无瑕疵的表演,再想想刚刚安南使臣那种瞠目结舌结结巴巴的应答,带来的国王亲笔书信里那种掩饰不住的狡猾贪婪,甚至有些想笑。

安南班门弄斧在这儿跟朕装可怜搞阳奉阴违——这方面他们能比得过老八?

前世他甚至就想过,这种反复横跳的小国,其实交给老八这种外亲柔内算计的人再不好不过了。

廉亲王听到皇上在上面一声冷笑,也就满足了:今日份气到老四的指标完成。

皇上也没时间多看茶艺表演了,于是将手中的折子一搁,直接问道:“你远在景山,倒不忘跟年羹尧和隆科多来往。”

廉亲王心里一沉:来了,果然是这事。

面上却表现的更加诚惶诚恐和恭敬:“臣日夜敬上,便是跟隆科多与年羹尧多来往,也都是上遵圣意。皇上素来重用二人而多嫌弃臣愚笨,臣自然要与两位大人多加讨教,毕竟他们都是忠心于皇上的重臣。”

忠心二字特意咬的重了些来□□上。

这不是你最看重的臣子吗,这年羹尧还是你半个大舅子呢,怎么会这么容易被我撬走哦。你反思一下。

皇上蹙眉:就算给老八安排了去处,看他这茶来茶去欠打的样子,皇上也很想治他一下这阴阳怪气的毛病。

此世皇上视力极佳,一向观察力又好。

很快就发现,老八的袖口有些不自然。

廉亲王为怕皇上罚站于寒冬日,里头特意穿了好几层绒衣,虽说冬日朝服非常宽大,身上不显臃肿,但袖子可是窄袖。

皇上看出他衣服袖口紧绷绷,很快明白:哦,这是穿了不少在里头,怕朕罚他雪天跪着吧。

苏培盛努力缩在墙角:每回廉亲王面圣,他都努力缩小自己存在感,生怕因为呼吸而让皇上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