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情报有误, 双方兵力相差悬殊,又是对方已经发起全面猛攻,进入到了最后分胜负的较量阶段, 任何计谋、补救都来不及了, 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奋力杀敌,能杀一个是一个,能阻一个是一个。

沐瑾刚从广临县战场回来的, 对于横断江防线的了解远不如沐耀, 能做的就是相信沐耀的指挥能力,把战场指挥权交给沐耀。

在这时候,他的作用就是抡起手里的战刀,杀敌。

这是沐瑾这辈子第二次临阵杀敌,进入战场后,周围到处都是敌军, 致命的攻击随时会从任何方向袭来。他的神经绷到极致, 目光从身旁的人群中扫过,一眼分出敌我, 手里的武器便已经抡了过去。

身处随时可能丧命的战场上, 任何花里胡哨的花招都是浪费力气和作死,唯一要做的就是把手里的武器朝着对方的要害招呼过去, 以最高的效率最大的限度攻向对方。

鲜血、死亡充斥满沐瑾的视线、刺激着他的感官神灵,鼻腔间满是血腥味,入眼处到处都是挥着长矛攻过来的敌军, 他近乎本能地抡起长刀挥舞斩杀过去,将一个又一个敌军斩落在马下。

鲜血把刀柄都沾透了, 握起来又湿又滑。他匆忙撕下一片披风布料, 缠在掌中, 增加摩擦力,便又继续挥刀杀敌。

战鼓声仍然在响,江边整齐地排列着大大小小的各式船只,宛若整齐排列的军阵。船只之间保持有足够的距离,以防止突起的大风吹得船只撞在一起,发生损毁。木船怕火,防火更是重中之重,船只之间保持有足够的安全距离,那些二三十丈船的大船两侧还有支起来的横木,用来阻离来自侧面的船只撞击或火势蔓延过来。

沐瑾将身边的敌军斩光,抬手抹了把脸上的血汗,抬眼朝着周围望去,滩涂上、河岸边营寨下到处都是敌军的身影,到处都在交战,尸横遍野,人的,战马的,密集地散落在战场上。

许多人在打斗中滚到了泥坑里,满身的泥浆糊着鲜血,却根本顾不上理会,甚至没有察觉,眼里看到的只有跟前杀向自己的敌人,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医疗兵都顾不上救人了,挥舞着长刀奋力杀敌。

死伤太多,战况过于紧急,对方都攻到营寨了,伤员根本运不回去。

到处都是敌人,医疗兵没办法再停下来给伤兵包扎,因为一旦他们停下来,就会被来到眼前的敌人杀死,这时候能做的就是能杀一个是一个。

赖福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惨重的伤亡,骑兵卫队不断地倒下,跟随在将军冲杀的骑兵和侍卫都越来越少。他来到沐瑾身边,背对着沐瑾,挥舞长刀斩杀到了近前的长矛兵,大声叫道:“大将军。”伤亡太惨重了,谁都可以折在这里,大将军不行。

他想让大将军撤,战场太危险了,可他不敢。

临阵脱逃,斩!

大将军不是普通兵卒,他若是撤离,大军很可能会下意识跟着撤,战场立即就得溃不成军。

沐瑾听出赖福喊声中的未尽之意,却是深吸口气,又再投入到厮杀中去。

他是大将军,身处战场,只要战争还想继续打下去,只要还想守住临江郡,他就不能逃。一旦临江郡失守,奇峰山的两万守军,以及正在赶来途中的两万多步兵,也会陷入危险之中。

这是他的地盘,无论是从魏郡方向还是从广临县方向,都会有援军过来的。

哪怕今天军队打光了,只要把对方拦下,就还有扭转战局的可能。

赖福见到沐瑾还带着人往前冲,往敌军最多的人地方,去冲阵,急得发出声嘶力竭的大吼:“大将军——”

沐瑾头也不回,只喊了一声:“战至一兵一卒,绝不后退!”

他身旁的骑兵和步兵听到他的喊话,发出嘶吼,大喊着杀,跟着沐瑾就往前冲。

在几排二十丈战船的后方,并排停着几艘五十丈长的大船。

船上的后卒已经踩着跳板,跨过一艘艘战船,奔到河岸上攻向守军,但每艘船上仍旧留有不少身穿精良甲衣、手拿长刀的守卫,守护着各个队伍的领兵将领。

居中最大的那艘大船上,在最顶层的船舱前,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正在盯紧前方的战场。这人正是英国公的侄子柴绒。

沐瑾的兵甲精良,哪怕双方体力、杀敌本事不相上下,在刀兵上也能拉开差距。想胜沐瑾的兵,得靠着兵力的绝对压制。因此,他们跟博英郡侯联手,迫使沐瑾分兵。

沐瑾虽然有二十万大军,但他的战线太多了。

草原人游荡不定,来去如风,想要将草原人彻底打败是不可能的。他们一败,就逃了,若是沐瑾敢撤兵,草原人立即就会聚拢过来,这就等于是拖住了沐瑾的草原大军。

淮郡是他的心腹之地,数十万失地的豪族聚集在那里,沐瑾铲除豪族的手段闹得人心惶惶,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把淮郡的兵全部调走,至少也得留下两三万镇住豪族,不使生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