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2/3页)

两队禁军早晚换防,薛夺晚上原本可以出宫休息的。

但姜鸾傍晚丢下的那句话让他心里不踏实,总觉得会出事,他在宫禁里溜达了一圈,在禁军公厨用过了晚食,又匆匆赶回来。

夜幕低垂,临风殿的正殿庭院里灯火寥落,后殿除了正中明间还点着灯,其他各处殿室都灭了灯火,看起来此处主人已经歇下了。

他安心了几分,转了两圈,没找着文镜。

“你们将军呢?”他拦住一个文镜麾下的羽林卫追问。

那名羽林卫眼神躲闪,呐呐地道,“公主今晚歇得早,文将军没什么事做,半个时辰前自己出去了。”

薛夺四处转悠,没看出问题,心里却一阵阵地发慌,喃喃自语:“真的无事?”

黑暗的庭院里,一个黑影弓着腰,鬼鬼祟祟靠近过来,在薛夺准备离开时小声唤道,

“薛二将军,小的有事回禀。”

薛夺提过一盏风灯,照亮来人的面目,想了半天,“你是吕……吕什么来着?”

十八九岁的年轻内宦殷勤弯腰,“小的吕吉祥呀。负责洒扫侧殿庭院的差事。”

他瞅瞅左右动静,小碎步过去,附耳低声告密,

“小的刚才洒扫庭院时,不小心瞧见……文镜小将军和公主在窗下说了会儿话,公主关了窗,过了一会儿,吓!穿了身小郎君的缺胯袍,踩着长马靴出来了。文镜小将军就领着公主出去了……”

薛夺只觉得头皮发麻,头发几乎要往上倒竖炸起,一把揪住吕吉祥的圆领,

“出去哪儿了!”

吕吉祥吓得话都结巴了,“小、小的不知啊,小的不敢走近,只瞧着像是要出宫……”

——

京城入了夜后,宵禁极严厉。

傍晚鼓声响起,一百零八处坊门关闭,一队队的武侯[1]在三十八条主街打马跨刀,搜寻违反宵禁深夜上街的大胆之徒。

文镜从皇城门往西南走,一路被拦了十来次,亮了十来次的北衙禁卫腰牌,深夜敲开敦义坊的坊门,寻到淳于闲的家门外,拍门把人喊出来时,整个人都是木的。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今晚在做什么。

昏暗的灯笼光下,唇红齿白的‘小郎君’站在他身后,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处京城西南普通坊里的普通宅院。

灯光照出少女稚气尚存的秾丽眉眼。

姜鸾知道有文镜这个北衙禁卫中郎将在,出行必然畅通无阻,出来换装的这身行头实在马虎,既没有擦去描眉的螺子黛,也没有换一件立领衣遮掩平滑的喉颈处,小巧的耳洞明晃晃地露在耳垂上。

淳于闲的相貌和当日送进临风殿的官员小像相差不远,二十六七年岁,弯眉细目,寻常文弱的士子相貌,勉强称得上一句清秀。

如果说有什么不寻常的,就是夜里睡下不久被陌生人敲门喊出,亮出了禁卫腰牌,却又不说明来历,淳于闲处变不惊,神色依旧温雅和气,丝毫看不出惊慌和愠色。

盯着访客的禁卫腰牌仔细看了一会儿,又打量了几眼门外笑吟吟瞧热闹的十来岁锦衣华服的‘小郎君’,注意到姜鸾耳垂上明晃晃并不避人的耳洞,淳于闲思索了片刻,一副淡定模样地过来见礼,

“下官冒昧,可是汉阳公主亲至?”

姜鸾也是同样一副自若表情,把先帝赐下的刻有她名字的玉牌拿给淳于闲看,赞许地点点头,

“不错。不愧是我亲选的人。”

文镜木着脸执刀跟在姜鸾身后。

这两位连正堂都不去,就在淳于家的小四合院里走了一圈,姜鸾一脸好奇地四处打量着京城普通两进小宅院的布置,拉拉杂杂说了些闲话,欣赏过了淳于家后院的小池塘,最后才吩咐了一句,

“旧英国公府的宅邸,你有空时多去看看。看完递个条陈给我。”

说完不等文镜反应过来,转身便出门去。

回宫路上倒是畅行无阻。

夜里上街巡逻的武侯知道是羽林卫执行公务,远远地躲避开了,空无人迹的大街上一路驰马疾行。

但真正到了皇城外,宫门早已下钥,傍晚混出宫容易,深夜想要进宫却难如登天。

皇城门口值守的禁卫不肯开门,在城楼上大声质问来者何人,为何深夜求入宫门。

文镜的心绪压抑不住,低落地问了姜鸾一句,

“花费了许多功夫,末将亲自随行,护送公主秘密出宫去,深夜穿过半个京城,见到了淳于长史。公主只为了和淳于长史说一句……有空时多去看看英国公府的宅邸?”

他黯然道,“督帅有言在先,下次责罚翻倍。末将这次至少要挨四十军棍,至少半个月过不来了,或许送不了公主出宫开府。公主……公主保重。”

姜鸾把自己的玉牌递过去给值守禁卫查验,趁着等候开门的当儿,侧过头来,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神色黯然的少年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