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三天以后, 军政府突然对外宣布南城警察局长谭宝全多年的罪行, 贪渎、收受贿赂、欺压百姓、残害数名良家女子……等等十大罪状,被关进了军政府的监狱。

自推翻帝制之后,新的法律已经不再实行连坐, 谭宝全的家眷得以保全。

但他贪污的款项数额巨大,家产要按数额充公, 当易大帅的嫡系冯国为带人冲进谭家, 谭家一家人正团团围坐吃早饭。

谭焘还在床上躺着, 被狗咬伤的地方已经隐隐有溃烂的迹象, 他有点低烧, 睡的迷迷糊糊,丫头过来叫他起床, 被他骂走了,半梦半醒听到楼下的吵闹声, 猛的惊醒坐了起来:“怎么回事?”

易修派来照顾他的军医正坐在窗前的小沙发上,连忙来扶他:“没什么事儿, 谭少爷别乱动,小心敷的药。”

军医不但彻夜守护, 还带来了自己特制的药,替他敷在伤口上。

这位老军医祖上是前清宫廷太医, 侍奉过君王,后来流落到南方, 被易为民重金礼聘, 治外伤最为拿手, 寻常跌打损伤枪伤等等都是手到擒来。

刘洋那日陪着谭家父子去了趟医院,随后老军医就来到了谭府,让惊魂未定的谭宝全受宠若惊,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暗想易修到底是毛头小子,还要倚仗老臣,这才派人安抚。

随后三日连着有同僚宴请,每日醉生梦死,上班的时候都是一身酒气,局里探长找他汇报公务,都要在酒桌间隙找个空档。

哪知道今晨宿醉未醒,才坐在早饭桌上端碗,一口热粥未咽下,持枪的士兵就鱼贯冲进了家门。

谭宝全怒了,一拍桌子:“大胆!你们是谁?大天白日敢闯谭公馆?”心头微觉不妙,难道易修要发难?

冲进来的士兵从中间让开一条道,冯国为军装整齐踏着马靴走了进来,面上带笑道:“谭局,鄙人奉大帅之令,前来请谭局走一趟。”

谭宝全心头一跳,再看一桌妇孺都被这阵势吓的六神无主,百般滋味涌上心头,皮笑肉不笑的放下了粥碗:“我当是谁,原来是冯团长。大帅请我走一趟,一个电话就可以了,何必劳师动众?”

他回头怒骂妻子:“冯团长许久未来,见到客人也不知道上茶,一点礼数也不懂!冯团长稍坐,待我换身衣服就走。”

冯国为面上笑意不变,但态度却很坚决:“谭局长不必麻烦,事情紧急,还是赶紧过去吧,别让大帅等急了。”

谭宝全身上还穿着家常的绸褂子,着实不适合出门见人,他不过是试探之语,如果冯国为态度和缓,有耐心等待,便说明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可是冯国为连给他换衣服的时间都不给,那便说明易修态度十分坚定,定然是不想给他生路了。

他向妻子使个眼色,道:“既然如此,容我跟夫人交待几句。”

冯国为笑道:“也没什么可交待的,等大帅那边忙完了,谭局自然就回来了。”

时间匆忙,谭宝全只来得及跟妻子叮嘱一句:“小心看着儿子,他伤口没好之前别让他到处乱窜,又出去浪荡喝酒。”便被两名士兵持枪逼着离开了家。

谭宝全被押解着一路进了军政府监狱,昔日同僚牛玉荣居然在审讯室等他,愣了一下:“不是大帅找我吗?”

牛玉荣皮笑肉不笑道:“谭局,有人举报你所犯数桩罪,大帅只是签发了逮捕令而已,具体的审讯事宜还是由鄙人代劳。”

两人以往有些过节,谭宝全从来没将牛玉荣放在眼里,没想到易地而处,他也有今日。

不过想到家中老小及宝贝儿子,再硬的骨头这时候也得弯,再三再四的央求他:“牛老弟,麻烦你跟大帅捎个信儿,我真的不是有意要得罪他身边的人,真是一场误会。”

牛玉荣一头雾水:“谭局长,你的意思是大帅公报私仇?”

刘副官拿过来的证据很是完整,跟得不得罪大帅有什么干系?

当然谁都知道南城的军政府可不是铁板一块,这年头政治清明大约只存在于理想之中,可是谭宝全所犯之罪行也太过明目张胆,易修上位最开始排除异己,清理的都是当初支持他别的兄弟的官员,事隔两年也是时候立威了。

谭宝全:“不是不是,大帅怎么会公报私仇呢?”事实上这黄毛小儿果然心思狠毒,连父兄都不放过,他又算得了什么?!

他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暗恨当初夺位的时候不应该支持他。

但如今人为刀俎,他为鱼肉,只能不住说服软的话:“兄弟,我与大帅之间有点误会,你可一定要把我的话传达给大帅啊!”

谨慎起见,牛玉荣去找刘洋,后者嗤之以鼻:“谭局不老实啊,明明自己犯了错,却觉得是大帅找他麻烦,这些证词难道还有假?还是要严加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