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第2/3页)

女孩的身量纤细,纤长的手臂被祁凛抬起,绕过搭在他的脖颈上,起身时,她的头颅无力地搭在他肩膀,柔软的发丝垂落碰到他手臂,痒痒的。

祁凛轻轻拍拍她的脸,“喂,还活着吗。”

语气无比冷漠。

她哭的一抽一抽,早已经没有了力气,漆黑的眼睫毛颤抖着,上面结着泪珠,一张小脸上也全是蜿蜒不尽的泪痕。

这少女哭的很惨,被扶起来,像只没了气力的小动物似的,软绵绵地倒在他的臂弯里,头一歪,不省人事了。

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

就这么悲伤吗。祁凛看着她苍白的脸庞想。

那为什么之前不来看看她呢。

明明她有那么长的时间,还有血缘。

她攥着他的手指,像在汲取温暖,祁凛错愕,却没挣脱。

身体滑落下来,他稍微施加力气,不让她掉下去。

友家人见状连忙跑过来,忙不迭地冲他道谢后,把少年怀里已经哭昏过去的女孩给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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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记得这些。

她却忘了。

但这不重要。

回忆结束,祁凛神色淡漠地看着窗外夕阳。

没什么意思的初遇,两个人同样狼狈至极。

不知道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他却记得很清楚。

大概是友美和的死太让人难受了吧。

少年淡淡地想。

“说实话,自从对方转学过来,你就老是捉弄她,是不是因为她是美和婆婆的外孙女?”沈归京随意这么问道。

少年要离开的身形一顿。

“还挺在意的吧?”沈归京接着又问。

祁凛掀了掀眼帘,漆黑的瞳孔里飞速滑过一阵短暂的迷惘——每每回想起那个慈眉善目的女人,已经记不太清楚在自己年幼被抚养时的片段,唯独友美和曾经放在自己脑袋上、轻轻揉着他的发丝的苍老的手,很温柔,温柔到几乎让人落泪。

他年少轻狂,阴鸷沉郁,自小长在泥潭里,仰头只得见晦暗至极的人生——是肮脏又孤独的人生,一眼便能望得到头,死寂,漫长,令人生厌。

本来没有什么值得的东西,除了友美和。

因为那是自己永远也不会忘记的恩情。

——被人扔在破道观的宫槛里时,一只被轧死幼崽的母猫用满身皮毛免于他在寒冬夜里被活活冻死。

——被孙家人弃之不顾、孙薇频繁发着疯病,他们把他扔在一边不管时,是友美和把他从不顶事的保姆的怀里抱走,用羊奶粉,玉米麦芽糊精,煮到熟烂的蔬菜和虾肉泥来喂养他,他才没有被活活饿死。

第一个阿拉伯数字是她教的。

他在她怀里叫出第一声“婆婆”,这是他第一个会说的短语。

十四岁时他因为打伤了一个猥亵小女孩的中年男人,那家人要把他扭送进少管所,他不服,被他们按在地上狠狠地打。当时孙应堂在外地工作,没有办法护着他。

于是他被暴怒的成年男人一脚踢在石板路上,被揪着头发扇耳光。

没有人帮他。

血滴在地上,他却在笑。

笑自己。

笑自己蠢。

男人更加愤怒,按着他的头咒骂着:

“让你多管闲事!”

“该死的小贱种!”

所有人就这么看着,没一个人出手阻拦,包括那个小女孩的父母。

全都在冷冷地旁观。

当时友美和还生着病,听闻这事她硬是从床上爬起来,赶过来拼命护住他,歇斯底里地吼着那些人。

为此还差点犯了心脏病。

事后,她带他去面馆吃饭,再瘸着腿,一瘸一拐地走回诊所,给他上药。

他发了三天烧,她给她量体温,喝药。

【这是我的外孙女,她和你一样大】某天,友美和指着泛黄画框上那个扎着羊角辫、笑得傻兮兮的小女孩,这么慈祥地对他笑着说。

【她是我女儿的孩子,是我的骄傲,阿凛你也是。】手机里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对着镜头比剪刀手的模样。

【阿凛要努力考上赤锋中学,以后做大事业,一定不要堕落。】

她曾这么对自己说。

她养了他三年,救他于襁褓里。

可是最后她也死了。

祁凛忽然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考上市重点赤锋中学没什么意义,学习没意义,活着更没什么意义。

明明是那个恶心的男人错了,明明他救了人,他们却要惩戒他,把他当作等疯子和怪物。

人人都对他敬而远之。

……少管所的饭很难吃。

鞭子和戒尺打不透他,只会在脊背留下难以消去的印记而已。

他从来就没有被谁好好地爱过,母亲恨他,父亲抛弃他,亲生外祖也不要他,不疼他。

他们只当他是一个不明不白的野种,是家族的耻辱,不配和他们站在一起。

就算不接纳,他也根本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