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第2/3页)

她不是想不明白这个理。

只她伤害的那人是伴了她将近二十年的乳娘,她到底是难过的。

只这些难过不该成为她愧疚自责的原因。

小姑娘眸光坦荡,也非强颜欢笑,而是真的看得通透。

寻常人头一回伤人或者杀人,总是要沉寂一些时日方能从那阵后怕与愧疚里缓过来,她这点做得很好。

顾长晋提唇笑了笑,“嗯”了声。

“大人是用何借口将我带离沈园的?”

“我同贵府管事说,你们三人受伤是因着有人欲报复于我,这才潜入沈园伺机行凶。”

那老管事见她们三人一人血流不止,两人差点儿中毒身亡,直吓出了一身白毛汗,哪儿会怀疑顾长晋的话?再加上顾长晋的名声委实太好,自然是他说甚,自然就信甚。

听罢这话,容舒委实是松了口气。

漪澜筑里发生的事,不能叫外头的人知晓了,尤其是不能惊动到沈治。

沈治很快便要从福建回来,容舒还要回去沈园寻找证据,顾长晋这借口正正好。

似是猜到她在想什么,顾长晋又道:“你若是要回去沈园,须得将身上的余毒都清了。不必怕会耽误时间,查沈治的事,我会帮你。”

“大人不回上京了?”

“我旧伤复发,要在扬州再养一些时日方才能回去上京复命。再者,沈治若当真做了有违礼法,损害大胤利益之事,我作为朝廷命官,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

他的面色的确是不大好。

容舒与他对望须臾,终是颔首道:“多谢大人。”

顾长晋曾为许多陷入绝境而走投无路的百姓翻过案,容舒从不怀疑他的能力,她不会为了避嫌便拒绝他的帮助。

从张妈妈嘴里套出的话足以证明沈治并不清白,前世沈家通敌一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至于侯府在这案子里究竟扮演了何种角色,只能从沈治这里下手查探。

沈治此人戒心重,若当真与承安侯府里的人一同密谋通敌叛国之事,他手里定会留下些侯府的罪证,免得日后侯府过河拆桥。

顾长晋见这姑娘垂着眼思忖,一双柳眉越皱越紧,便道:“自从转做盐商后,沈治时常去山东府提盐,每次去都会绕道青州。新近十年,他倒是不再去山东府,而是改道福建,偶尔会去辽东。”

青州、福建、辽东、上京。

容舒总觉得这几个地名隐隐窜成了一条线索,可她一时半会抓不住,总有种就差临门一步就能抓住的感觉。

究竟是什么?

越想越觉头疼,额角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她下意识撑住头,目露痛色。

“容舒。不要逼自己去想,有些线索越想越容易钻牛角尖。”顾长晋双手轻轻抵在她脸颊两侧,抬起她的脸,一字一句道:“先放几日,几日后再回来看,说不得会有茅塞顿开之感。”

他身上总有一种叫人信他的力量。

尤其是,当他郑重与你说话时,那声音里的沉着会令人莫名心安。好似再大再难的事,只要有他在,都会否极泰来的。

容舒望着他乌沉的眸子,心间那火烧般的焦灼仿佛被春雨淋过一般,彻底哑了火。

良久,她笑了下。

“好,我先将身子养好,总归身子不快些好,就算想到线索了,也没得精力去处理。”

小姑娘的声嗓又恢复了一贯的温雅,只她那苍白的面色实在是太刺目了,方才不该同她提起沈治之事的,顾长晋有些自责。

“再睡会罢,天还未亮,我就在这屋子里守着你,你安心睡。”顾长晋说着便要起身,将幔帐从铜钩里取下,殊料袖摆被人轻轻攥住。

“有一事要劳烦大人一下。”那姑娘道。

顾长晋瞥了瞥她细白的软玉似的指,应了声:“何事?容姑娘但说无妨。”

“我想要沐浴。”

容舒扯了扯身上的衣裳,她这套衣裳还是今日穿的那件,上头沾满了血点。

这些都是张妈妈的血。

血腥味充斥在她吸进去的每一口空气里,若不彻底洗去这些味道,她大抵一整夜都入不了眠。

顾长晋没曾想她求的竟是这样的小事,颔首道:“稍待片刻。”

这屋子坐北朝南,容舒住的这厢房有一扇对着院子的楹窗。

顾长晋出去后,她推开窗子,便见那男人走入角落的小厨房,掌灯起火,亲自为她烧起水来。

容舒倒是想去帮个忙搭把手地,只这会四肢绵软得就像面条,有心而无力,只好靠坐在窗边,默默望着厨房那扇敞开的木窗。

男人颀长的身影不时会出现在那窗子里。

容舒等着等着,手忍不住支起下颌,歪下脑袋来。

一不小心便牵扯到掌心的伤口,火辣辣的疼。

她垂眸望了眼,这伤口有人给她细心处理过,不仅上了药,还用纱布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