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第3/4页)

她也不急着歇息,换了套衣裳便对落烟道:“姐姐不曾来过扬州,我带你去辞英巷走走,那儿最多武馆。”

容舒要去辞英巷自然不是为了看武馆,而是为了见拾义叔。

前世是舅舅将沈家、容家通敌的罪证送到大理寺的,容舒心里再是信任沈治,也要留个心眼。

若沈家当真通敌,便是两年后舅舅不自首,她也会大义灭亲。

若沈家没有通敌,那她更要找出舅舅撒谎的原因。

是因着旁人逼迫,还是为了替旁人顶罪。

阿娘始终念着舅舅念着沈家,二十年如一日地在侯府里过自个儿不喜欢的日子。

舅舅若是有罪,他为何要犯下这样的叛国大罪?这不是沈家人该做的事。

若是无罪,他递上那份通敌罪证的时候,可有想过阿娘?

容舒想得明白,她查沈家这些事,不能让沈治知晓,为了瞒住沈家的人,她连阿娘与张妈妈都不说。

马蹄“嘚嘚”行了小半个时辰。

辞英巷是扬州府的老街,住在这里的都是老扬州人。

路家便是世世代代都住在辞英巷的老扬州人。

辞英巷十户人家里有七家都在衙门里办差,有书吏、书办,也有禁卒、仵作、粮差,扬州府泰半胥吏都在这条街里。

正所谓流水的县令,铁打的胥吏。

这些胥吏祖祖辈辈住在扬州,熟知本府风情,与三教九流之人都能打得火热。

路家便是辞英巷里最受人尊重的“胥吏世家”。

路拾义与舅舅同岁,比阿娘还要年长四岁。

容舒与路拾义的交情源于六岁那年,她在上元灯节里走丢,差点儿被人拐子拐走,彼时便是路拾义救了她。

那会她刚走丢一个时辰,路拾义便领着一群皂吏抄着家伙直接毁了人拐子的窝点。

窝点里的小孩儿足有二十人,路拾义也不知为何,一眼便认出了她,将她从一众嚎啕大哭的小孩儿里提溜出来,笑道:“你就是沈一珍的闺女?”

大抵是因着被他救过的缘故,又大抵是因着他说起阿娘时的熟稔,容舒对路拾义的印象很好。

趁舅舅不注意,总爱往辞英巷跑,听他天南海北地扯话,又新鲜又有趣。

今儿容舒便提着两坛子酒叩响了路拾义的门房,笑吟吟道:“拾义叔,昭昭来啦。”

话音甫落,周遭几户人家的当家娘子俱都开了门,探出头来同容舒打招呼。

“哎呦,我说是哪位神仙回来了,原来是容姑娘!”

“您可真是越长越出挑了,您若不回上京,这扬州第一美人哪还轮到旁人当?”

“您离开扬州都快六年了罢,听说您都成婚了,嫁了个状元郎哩!”

叽叽喳喳的声音蜂拥而上。

容舒笑笑着福了一礼,还未及说话,身后的门便开了。

路拾义爽朗笑道:“人昭昭是来找我的,几位嫂子快忙去罢。”

说着望向容舒,“快进来,这次给我带甚好酒了?”

“一坛秋露白,一坛寒潭香。”容舒边笑着回话,边同落烟一起入内。

二人进去后,巷尾的柳树后头缓缓走出两人。

椎云瞥了眼顾长晋,道:“主子与这位倒是有缘,在渡口才分离没一会,这会便又遇上了,还都来找同一人,莫不是心有灵犀?”

顾长晋没搭理他的调侃,只道:“她与路拾义很熟?”

“自是熟,容家姑娘幼时被人拐子拐走过,当时就是路拾义将人寻回来的,扬州这里头的地痞流氓都认路拾义。”

闻言,顾长晋扭头看他,“她幼时被人拐走过?你寄来的信从不曾提过。”

“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有甚好说的。”椎云打趣道:“属下若真是写上去了,主子指不定要说我啰嗦,当然,您现下若是想听,属下把容姑娘幼时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说与您听,如何?”

顾长晋漆黑的眼望着椎云,这个让常吉头皮发麻的眼神,椎云是一点儿也不怕的。

耸耸肩便道:“主子既然喜欢她,为何还要与她和离?就您这性子,一辈子都不定能遇到一个叫你动心的人。”

顾长晋身边三个长随,他大抵是最了解主子的人了。

先前去渡口接人,主子望着人姑娘眼睛眨都不眨的,椎云何曾见过他这样?

登时就明白了为何二人和离时,常吉会寄来一封鬼哭狼嚎的信。

顾长晋没接话。

想起她将和离书递与他时那如释重负的模样,也想起了百戏楼里她与穆融言笑晏晏的模样,喉头渐渐涌出一丝涩意。

顾长晋从那扇掩着的木门挪开眼,道:“‘凤娘子’的事,你不必去问路拾义。”

椎云挑眉:“为何?”

“有人会替我问。”男人说罢便转身离开辞英巷,“带我去春月楼,我去查查廖绕。”

椎云先是一愣,旋即心念一转,想起方才那容家姑娘与路拾义熟稔的模样,登时便想明白顾长晋嘴里说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