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第3/4页)

桃桃磕的瓜子是从一种名为阴葵的植物上剥出来的,味道和人间的瓜子相差不大。

她磕得累了,顺手把盘子递给南宫尘:“给我剥了。”

南宫尘不理她。

桃桃是在故意逗他,看他这副冷冰冰的样子就觉得好玩,如果把他惹急了就更好玩了。

不过要把他惹急,也是一件很难的事。

明明一个小孩,却冷静淡漠得像没有感情。

他坐在桌边,小腿垂下椅子都够不着地。

换作别人,桃桃只会当他是个无知的懵懂小鬼头,但面对他,总觉得他的心志不同常人。

慧觉坐立难安:“这是青楼,我不能进。犯他□□妾,死堕恶道,或生人中,妻妾亦不贞良,这是犯了淫邪之戒。”

桃桃懒洋洋地吃着瓜子:“你只是进来,又没有嫖,就算嫖了,这里的鬼女也不是别人的妻妾啊,就算是,你是个和尚,将来哪有妻妾给你戴绿帽。我都出卖色相了,你矫情什么?要不你喝点酒舒缓心情?”

慧觉:“……”

自己已犯了偷盗戒,又被她逼迫进入青楼险些触犯色戒,现在还要他犯酒戒。

再继续下去,他干脆还俗算了。

“怕什么,道家也有戒律不得饮酒食肉,可我那死鬼师父从来不管,该吃吃该喝喝,还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没人打得过他,邪祟看见他就跑。”桃桃说着说着停下了,“师父?”

慧觉斜着眼睛看她,好像在说:你是这样一个人,难道你师父会是什么正常人吗?

桃桃想不起师父是谁了,来到蛮荒狱后游荡了许久,此刻很困乏,她一翻身躺上了床,不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这少女的言行举止都不似常人,心也大得不似常人。

在邪祟的地界,面对两个不才认识不久的生人,竟然就放心大胆地睡过去了。

慧觉看着桃桃四仰八叉的睡姿,复杂地问南宫尘:“她到底从何处来?”

南宫尘不答。

他与常人不同,凡人的小孩不会记住三岁前的事,他却连诞生那日发生的事都记得清晰。

浓郁的邪气,苍茫的大雪,刺痛到骨头里的严寒。

一位凡人将他埋在雪里躲过邪祟的搜查,后又将他藏在家中的地窖。

在那阴潮死寂的地底,他一待就是半年。

半年后,邪祟找上门,杀死收养他的夫妇将他带回魍魉鬼域。

蛮荒狱之主弥烟罗只要他死,至于如何死,那不是它关心的。

邪祟先用烧红的铁棍洞穿他的心脏,他没有死。

又将他头颅砍下曝尸荒野,过了两天,他的头颅再生。

第三次,它们将他婴孩的身体用乱刀剁成数块,烧成灰烬,七天之后,他于灰烬中重生。

他有神明之力护佑,无论死去多少回都能复生。

邪祟无法杀死他。

最后,它们将他锁在一个狭小的木箱里沉入鬼域的枯骨湖底。

神明之力只能让他重生,无法消除他的感知。

他不断溺毙于水底,不断苏醒,循环往复,生与死的界限变得模糊,唯一清晰的是永远纠缠于生死之间的痛苦。

凡人畏惧他,皇室驱邪司要他命,邪祟则将他视若不死的玩物。

十三年,他未说过一句话,未写过一个字。

他的生活如一张干枯的纸,处处写满锋芒的杀机。

——孤独与痛楚没有尽头,直到被允许消亡的那天。

他一直这样认为。

但这古怪的鬼魂的少女突然出现,在他的纸上挥毫泼墨。

仅仅一日,就将一切搅得天翻地覆,即便仍杀机四伏,但干枯的纸上竟然被她闹出了生机。

他也在想,这少女究竟从哪里来,是什么人。

少女侧身躺着,安详的睡容如夏夜水缸里漂浮着的淡色莲。

很难去形容她的美,那是一种并不具象的、只有靠近才能体会到的东西,朦朦胧胧,不在眼里,而在每一寸呼吸中。

她浅眠的呼吸声犹如春夜花蕊绽放的低语。

从她身上飘逸而出的不知名香味缭绕过床柱,融入他的感知。

是月光下的青草味。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少女,就像他从未在蛮荒狱见过月光。

门外,鬼鸨的声音隔着一条长廊就能听到:“来了,桃桃,人来了——”

桃桃在浅眠中被吵醒,搓着眼睛爬起来。

在进来前,她神神秘秘和鬼鸨说了一会儿话,接着,鬼鸨就将她请入这间屋子。

关于她们谈话的内容,南宫尘与慧觉两个小孩不被允许旁听,因此也不知道外面来的人是谁。

桃桃被鬼鸨拉出房间。

她睡得迷迷瞪瞪,但看到朝她迎面走来的男鬼的那一刻,她瞬间就精神了。

十几年前,鬼王世子被邪灵王弄瞎一只眼。

朝她走来那个男人一只眼上戴着黑色眼罩,一定就是她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