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Louisa·(第2/3页)

如果爱是占有,如果爱是渴望。

如果爱是希望能够完完全全拥有。

那么路易莎便深深地爱上了阿尔伯特。

玛丽安娜死去以后的第十年,她终于再一次渴望拥有着一件完全属于她自己的事物——

阿尔伯特·斯宾塞-丘吉尔。

她要他是她的,并且永远不会被任何人破坏,不会被任何人抢走。

但彼时他只将她视为朋友,路易莎拼尽全力也无法前进一步。19岁的阿尔伯特更愿意将时间消磨在与自己的堂弟骑马打猎,与自己的母亲在小教堂中祈祷,与一群贵族青年们四处聚会,而不是放在回复一个女孩的信件上。

没关系。

她可以等待。

就像过去的无数个白天中,她静悄悄地等待着夜晚的到来那般等待着。

一年过去了。

然后几个月又过去了。

路易莎终于等来了她的黑夜。

1892年1月,马尔堡公爵夫人,阿尔伯特深爱的母亲,去世了。

她亲爱的阿尔伯特因此而陷入了万劫不复的脆弱与崩溃之中。

路易莎不顾一切地来到了他的身边。

所谓的一切,不过就是她还在进行的音乐学业,她的家人的期望,她未来可能的名声,等等一切不属于她,迟早都会被人夺走的事物,罢了,又何必在意呢?

无论阿尔伯特把路易莎当成什么——死去母亲的替代品,还是情窦初开的恋人,一个可供倾诉与陪伴的对象,抑或只是一个发泄悲伤的出口,他都无法阻止她的到来,无法抵挡她闯入自己的生活,无法拒绝她舔食着自己的悲伤与痛苦,无法意识到她正在寻找着自己的伤口。路易莎知道,无论阿尔伯特围绕着自己的心建造了多么坚固,多么厚实的墙壁,他的母亲的死亡会令得一个默默流血,永不愈合的伤口怎么也没法被遮蔽。

无论何时,路易莎都能嗅到血腥,都能感受到皮肉翻连,她能从那个俊美少年的目光中摸到他的脆弱,知道她能轻易地将手从那伤口中伸进去,摘下他的心脏,取而代之一个自己亲手缝制的,每一针就是每一个自己的亲吻,每一个亲吻就是一声自己的呢喃,而每一声呢喃都是扎在阿尔伯特灵魂上的一针的,布偶心脏。

而她也这么做了。

路易莎从来都清醒地记着一个事实,阿尔伯特与她,不可能成为夫妻。

没关系。

她并不相信婚姻关系,也不相信任何感情,那些都无法让人长久地,永恒不变地拥有另一个人,只会在时光流逝间眼睁睁地看着曾经能够合法合理合情地将对方禁锢在自己身旁的理由渐渐消逝,最后演变成相成陌路的开端。

她所要做的,是令阿尔伯特不会再爱上任何一个人,也要令得任何人都无法再爱上他。她要令他的眼中唯有职责与利益,唯有地位与权力,由此婚姻与继承人都不过是自身义务的一部分,毋需投注任何感情;她要令他成为冷酷高傲的马尔堡公爵,由此任何人都不可能再平等地站在他面前;她要令他明白为达目的必须不择手段,由此他便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可能拖后腿的因素——

当她与阿尔伯特分开之际,知道对方多半会迎娶一位美国女子的她不动声色地向他不经意地提起了大洋彼岸那个国度里的女子必然会具有的缺陷。

鲁莽,粗俗,无礼,野蛮,愚蠢。

你需要的不过是她的嫁妆而已,阿尔伯特,你仍然能守住对我的承诺。

分开那一日,她再三如此地向她的所有物如此强调道。

她要将他变成一个披着温文尔雅的贵族之皮,内里却面目可憎的怪物。

这样,就再也不会有人想要将他据为己有。

她要将最初的阿尔伯特·斯宾塞-丘吉尔藏得深深的,再也不要拿出来,再也不要得见天日,在永不遇光的长夜里,他会一直完完全全地,安然无虞地,亘古永恒地,属于自己。

可是——

站在秘密花园中央的路易莎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可是,依然有人发现了他。

眼泪一颗颗地从她睫毛上落下,已经过去了15年,可她仍然要眼睁睁地看着同样的一幕再次发生——

有人撕裂了那层伪装,杀死了她养大的怪物,然后夺走了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拥有的美好。

阿尔伯特走了,他不再在意自己是否会哭泣,他不再在意自己是否会痛苦,他不再在意自己的一切,就像被恩内斯特剪碎的玛丽安娜再也不能给予自己任何慰藉,那就是一地毫无意义的碎布垃圾,比死去腐烂的尸体还要不如。

这世上仍然没有任何事物,是完全属于她的。

不。

路易莎松开了手,那枚戒指滑落在草地上。

她曾经以为自己赚来的钱便能够属于自己的时候,她会从学校偷偷溜走,在大街上演奏着小提琴,一个美丽的少女无论做什么都能受到热烈的欢迎——更不用说她的表演实际上是专业的水平,她一个星期内就赚取了能够买下这枚戒指的钱,随即便被恩内斯特发现了她的所作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