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他不准她出声,也不准她乱动。

西山居中,澄黄的金丝楠木书台,如锦缎般光滑。

而秦观月坐在书台的一角,几缕乌黑的墨发垂散在她的身前,似乎如其主人一般,试图遮掩着些许体面。

秦观月没见过这样的顾珩,她习惯了在二人之间做主动的那方,对于这样的顾珩,她还不太适应。

秦观月不明白,他怎能变化的这么快?还是说,这才是他原本的模样。

秦观月片刻失神,踝处突然一凉,她垂眸看去,顾珩冰冷的掌心正覆在上面。

顾珩抬眼望她:“脚还疼吗?”

秦观月未曾想到,高高在上的顾珩会屈尊做出这样的行举,一时失神,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她浑然忘了城阳王的那番借口说辞,也未察觉到顾珩为何突然如此发问。

“不疼……”

顾珩展眉在笑,眼底却泛起冷色,缓缓松开了手。

“不是崴伤了脚吗?”

秦观月的眉间掠过一丝沉色,被他这话堵的心口发闷,但眼下她还是强挤了一缕笑。

“现下已不疼了。”

“骗子。”顾珩冷冷地抛下两个字。

他厌恶她的满嘴谎言,却不得不承认,秦观月能给予他不同寻常的快乐。

原先他厌极了男女之事,只觉脏鄙不堪。人食荤腥,凡体本是最污秽的东西,故而他素日不喜旁人近身,更无法想象一对鸳鸯攀颈的情景。

那令他感到恶心。

可不知为何,他从一开始便不那么抗拒秦观月的接近,而自上次玉莲池后,他更是从中品味出了一丝快乐,也逐渐明白了为何世人有此癖兴。

尤其是今夜,秦观月身上的香,让他的重回一种恍惚,仿佛有种力量推着他。

有那么一瞬间,他为自己这样的念想感到不齿。

秦观月哑言,只得如往常一般抬起漆睫,用那双盈盈含情的眸子去看他。

“丞相不信我,为何还要帮我?”

她有些忧疑地挪了挪身子,俯身向他凑近。

她明晰地看见一滴汗珠流入了顾珩的额角。

“我今日帮你,只是不想污了皇家颜面,并非为了你。”

清风未能浮散秦观月身上的香,她脸颊沁出了细汗。

她不愿再与顾珩来回拉扯,相互试探,于是目光盈亮地望着他,言辞极具真切。

“丞相是世间独绝之人,别的男子,怎能与丞相相较?我心悦的,只有丞相一个。”

绰约的烛影中,顾珩盯着秦观月的眼睛。

除了朦胧的迷离外,似乎确有几分真挚。

她离得太近,身上的香若有似无地扑覆进他的鼻息。顾珩感到耳尖微微发烫,只消稍一抬眼,便能看见那抹绝色绽开在眼前。

他像是将淹溺在茫茫海中之人,而秦观月便是那块浮板,握住她,他便有了生的希望。

他的双眸正在直视着什么。

一个困扰他已久的念头此刻又浮现在脑海中。

“那枚玉珠,你是怎么放进去的?”

秦观月的眸子微怔了一瞬,她望着顾珩从袖中取出那枚玉珠坠,放在了桌上。

秦观月握住了那枚玉珠,冰凉的珠珞沁在她的掌心。

“丞相想知道吗?”

她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这一次,顾珩没有挣脱。

窗外偶有鸣虫窸嗦,一滴雨水落在了檐下的竹叶上,打湿了那片干燥的绿叶。

顾珩的眼神中流露出少有的澄澈,似乎在向这个夜簌簌低语些什么,他看向秦观月,也在秦观月的眸中看到了自己。

顾珩自入仕以来,恪守清规,但在今夜,他选择放过了自己,任由意识陷入秘境。

他也不知为何,似乎这夜的月更为明亮惹眼,将一派衷肠诉说,而秦观月身上的香在勾着自己犯错。

寂静的西山居内,秦观月轻轻地呀了一声。

顾珩与秦观月对峙着,而这种对峙,似乎牵动着无声的蔓延。

透过一旁的窗棂,秦观月看到了浮动的月色,一切变得虚幻而不真切。

许多时候,顾珩的确是无师自通的才俊。

顾珩正抬手抚过秦观月的面颊,门外却突然响起了三声清脆的叩门声。

顾珩强压下心中的火,咬牙沉声问道,抬眼望向门外:“什么事。”

贺风站在门外,烛光将屋内人的影子透在门上绿纱,他只隐约看见书台上的一道丽影,吓得立刻低下了头。

“丞、丞相……陛下与淑妃不见了。”

屋内沉默了半晌。

贺风听见衣料抖落的声音,片刻后,顾珩面色无虞,衣冠齐整地推开门走了出来。

顾珩回身将门带上,并未泄露一地月色。

“怎么回事?”

贺风还在为刚才的那一眼感到耳廓发热,叫顾珩这么一问,结结巴巴道:“似乎是淑妃带陛下私自出宫了。”

顾珩拧了眉,沉声问道:“什么事。”